曹操想了想。“是秭歸境內的那片江灘嗎?”
“那片江灘雖在秭歸境內,其實離巫縣不遠。此處山體于孝和帝年間兩次崩塌,當時江水逆流百里,涌浪數十丈,舟船勿論大小,傾覆無數。”法正說得很慢,但字字清晰,透著凜冽的殺氣。“如果再來一次,哪怕吳軍戰船再大再堅固,吳軍再精銳,也只能淪為魚鱉。”
“再來一次?”曹操神情疑惑。“怎么再來一次?”
法正無聲而笑。“大王,從秭歸到巫縣,四百余里,至少一半穿行在峽谷之中,幾乎年年有山體崩塌,碎石入江。要找到一兩處易崩之山并不難,派人加以處理,待孫策經過時推下,只要有一部分,也足以讓數里以內的戰船受損。萬一有那么一兩塊大石落到孫策的座艦上,那可就真是天意了。”
曹操看著法正蒼白的笑臉,臉頰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法正很意外。他本以為曹操聽到他這個計劃會拍手稱快的。
曹操迅速恢復了平靜,思索良久。“這么大的工程,恐怕不是幾十人能處理的。人多了,又如何掩飾行蹤?再說了,天地之力雖巨,卻不受人控制,早了晚了,誰有把握?”
法正點點頭。“大王所言甚是,臣也覺得施行起來比較困難,是以一直未敢進言。可就算未能傷及孫策毫毛,天降巨石,地崩江涌,也能震懾敵人士氣,不為無用。”
“不妨派人勘察一番,有備無患。”曹操說著,甩甩袖子,大步離開。
法正躬身領命,看著曹操遠去的背影,心頭卻閃過一絲疑惑。
他覺得有一絲異樣,卻又說不出來具體有什么異樣。他在原地站了一會,看了一眼江邊正在卸貨的船只,將疑惑拋諸腦后,轉身下了城。
彭羕站在江邊,看著懸掛在巨大的支架上的轱轆被拉得嘩嘩作響,幾股繩索合力,將沉重的貨物從船上吊起,緩緩轉動了一個方向,直接落在上山的傳輸帶上,心中充滿得意。
這是他根據從南陽得到的圖紙加以改進,制成的卸貨機。通過這套簡單的系統,一個人可以輕松抬起幾十石的貨物,比肩挑背扛方便很多。再通過連續的傳輸帶,這些貨物可以逐級運上山,節省了大量的人力和時間。
為此,他不僅得到了曹操的嘉獎,更得到了力伕的交口稱贊。這些力伕沒什么學問,不會說漂亮話,夸起來人也無非那幾名話。可是這些話在彭羕耳中聽來,比那些讀書人的錦繡文章還要動聽,讓他沉醉。
“永年。”
彭羕聞聲抬頭,見法正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不免有些驚訝。他和法正同在曹操左右,但兩人沒什么私交,反倒有些互相不順眼。他從來沒想過法正會主動來找他,一時倒不知如何是好。
剎那猶豫后,彭羕立刻換上一副笑容,快步迎了過去。“祭酒,你這是?”
“我來找你。”
“找我?”彭羕臉上的笑容更盛。他打量了法正兩眼,確認法正不是開玩笑。“不知祭酒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