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芝笑著還禮。“幸會,幸會。恕在下孤陋寡聞,聽孟將軍口音,不是益州人?”
孟達哈哈一笑。他知道鄧芝是故意的。他隨于禁在交阯與太史慈、甘寧作戰一年多,吳軍軍報中不可能不提他的名字。鄧芝身為周瑜身邊的軍謀,自然是知道的。
“軍謀見識高明,我是關中人,不是益州人。”
“哪里的?”
“扶風。”孟達猶豫了片刻,又道:“郿縣。”
鄧芝故作驚訝。“你與法正同郡?”
“是。”孟達臉上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孟氏雖是郿縣大族,名聲卻不怎么好。他的父親孟佗雖然做過涼州刺史,卻因依附閹豎張讓,頗為鄉里不齒。
鄧芝點點頭。“將軍老家還有人嗎?關中已定,將軍可以返鄉與親人團聚,祭掃祖塋了。”
孟達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眼神變得凌厲起來。鄧芝的意思很明白,談判是不存在的,投降了也只能免死而已。他雖然清楚蜀軍的狀況,也希望能降,但讓他一無所有的離開,他自然不愿意,就算是裝,也要裝出三分狠意,多少討點好處。
孟達盯著鄧芝看了片刻,幽幽說道:“周大都督未免太自信了吧。我軍雖然小受挫折,卻還有精銳三萬余人。奮力一搏,縱不能勝,突圍還是有把握的。”
“那你們在等什么呢?”鄧芝反問道。“如果是等你們的援兵,恐怕不會有了。如果是等我們的援兵,我們的援兵已經來了。”
“你……”孟達赫然變色,怒氣隱然,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
鄧芝也不理他,怡然自得的打量著四周。方山雖不算雄偉,景色卻甚是不錯,尤其是居高臨下,一江如帶,山水相映,自有幾分野趣。
孟達深吸了幾口氣,慢慢松開了刀柄,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還請鄧軍謀下山,告訴周大都督,我等……”
鄧芝突然回頭,打量著孟達。“孟將軍聽說過荀文若嗎?”
孟達一怔,好容易鼓起勇氣的狠話硬生生咽了回去。他點點頭。“荀令君曾主政關中,自然認識。不僅認識,還曾有一面之緣。”
“是這樣啊,那就更好了。”鄧芝笑道:“荀文若如今還在關中。他好舉薦人才,孟將軍如果能回關中,不妨到他門前自薦,或許可以做一賊曹、亭長。將來積功升遷,或隨安西大都督,或隨左都護,未嘗沒有封侯拜將的機會。”
孟達眼神閃爍,欲言又止。雖然鄧芝說的話難聽,但他心里清楚,這未嘗不是一條路。益州人負隅頑抗,吳帝肯定不會輕饒,益州人在可預期的將來都很難在朝廷有立足之地。可他不是益州人,回關中之后,若能由荀彧舉薦,做個小官是不成問題的。將來不管是追隨孫尚香還是魯肅,都有大把的立功機會。
既然如此,談判條件如何,與我何干?
孟達隨即換了一副笑容,伸手相邀。“鄧軍謀,請,曹將軍等候多時了。”
鄧芝隨孟達來到中軍,曹仁正在帳中坐著,不少將領坐在兩側,頂盔貫甲,手按刀柄,殺氣騰騰,一副一言不和就拔刀砍人的模樣。
見鄧芝進帳,曹仁也沒有起身相迎,只是抬起眼皮瞅了一眼,隨即又收回目光,打量著案上的地圖。
鄧芝在帳中站定,環顧四周,微微一笑。
“曹將軍是在部署戰事嗎?”
曹仁坐直了身體,面無表情地看著鄧芝,雙目微微瞇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我有一份禮物相送。”
“禮物?”
“正是。”鄧芝說著,從袖子里抽出一卷紙,雙手奉上。
曹仁身邊的親衛走了過來,接過紙,擺在曹仁面前。曹仁看看鄧芝,低頭展開那卷紙,不由得一愣。這是一幅地圖,方山附近的形勢圖,他手里也有,只不過遠不如這幅地圖詳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