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失禮了……”他吶吶地說,“突然看到你,有點被嚇到了。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剛才可不像是‘有點’被嚇到的樣子。”
“這個……我是說,你的臉,呃,讓我有點……有點……”他支支吾吾地說,“沒有做好心理工作就突然看到的話,就會,那個……”
我隱隱有所預感,“創傷后應激障礙?”
“嗯……”他郁郁地點了頭。
這下我算是徹底明白了:看來他上次與我見面時表現出來的“應對自如”,僅僅是偽裝出來的。他沒有完全擺脫上次被血祭儀式殘余影響沖擊過的心理陰影,以至于如今一看到我的臉,就容易嚇得失去理智。這倒真是讓人心情復雜,雖然讓人害怕也是我的樂趣所在,但眼下這種情況與我真正想要的效果卻是有些偏差。
我轉而問:“你是來這里找保羅的嗎?”
“保羅.馬丁內茲。”他念了一遍保羅的全名,然后點頭,“對,我是來找他的。”
“他已經死了。”
“什么?”
他困惑地皺起眉頭,似乎想要進入屋子,但被我抓住了肩膀,“其他人姑且不論,但是你不可以進去。”
聞言,他臉色一白,整個人骨頭好像都軟了,“難道說……”
“我剛才在布置‘那種手段’的時候,加入了隔絕靈性波動的儀式,所以你現在距離這么近也不會被影響到。”我說,“但再接近的話,我也不好保證什么。”
“我,我知道了……”他看著這棟別墅的眼神變了,像是在看一座貨真價實的鬼屋。
“對了,你白天不是說去公安局自首嗎?”我問,“現在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我是自首了,但是公安局說不會逮捕我。”他一邊說,一邊后退,與別墅拉開距離,看他這個小心翼翼的動作,仿佛若是他后退的動作幅度過于激烈,別墅就會突然原地變形成超級機器人沖過來暴打他一頓,“他們說無論是被我襲擊的保羅.馬丁內茲,還是我的父親,都是惡貫滿盈之人。因此,他們非但不會懲罰我,還邀請我加入公安局……”
“你答應了?”我跟著他一起走。
“嗯,現在我是公安局的靈媒了。”他復雜地點頭。
這也是當然之事,河貍市這塊地方的公安局是相當圓滑的部門(有時候圓滑過頭了),看到他這種對民間無害的珍稀人才,自然不會放過。
我大約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什么。
說來也諷刺,井上仁太當年也想要成為警察,卻因為在獄中服刑的父親而無法通過警校的政審;而他的兒子井上直人明明有他這么一個主持過大量人體實驗的父親,卻連弒父的經歷也被視若無睹,本地公安都為其大開方便之門。
若是井上仁太泉下有知,不知會是什么表情?
*
與井上直人分別以后,我找了一片雜木林,將裝著黑布的盒子埋進了地下。
剛才之所以選擇在黑布上繪制血祭儀式陣紋,是因為想要將承載殘余影響的主體轉移到容易運輸的物品上,之后再把黑布找個地方藏起來,就算是對殘余影響做過處理了。至于別墅內部的殘余影響,則會因為失去主體,而在今晚消散一空。這也是我根據殘余影響的本質是靈性波動而作出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