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往事里,我自己也有一些不夠成熟,需要反思反思的地方。
之前也有說過,那時的我,有點討人嫌。具體來說就是,可能是被身體的年紀影響到了……不,這個只是借口而已,我還是承認為好:我一直都是個喜歡黑暗與暴力,即使被人說成是“怪物”,也全然不覺得恥辱,反而為之暗喜的幼稚之人。而那時的我,則比現在更幼稚些。
至于劍客,他所在的巖流道場,是櫻花地區首屈一指的劍術道場,而他本人則是前任道場主人的兒子。他自幼學習劍術,并且由于天賦驚異,少年時竟就有了巖流劍豪的異名,而在他青年時繼承道場以后,更是橫掃櫻花地區所有道場。本來有些同輩嫉妒他,后來也興不起嫉妒的心了,反而崇拜起了他,認為他是巖流道場初代主人的轉世之身。后者是櫻花地區傳說中的無敵大劍豪,創造出了被譽為至高無上劍術的絕技“燕返”。
人,一旦看到自己怎么也翻越不過的高墻,就容易擅自將其神性化,或者妖魔化。
在這種輿論氛圍下,劍客也變得越來越驕傲,甚至在有人煽動他去挑戰武夫的時候,他還揚言,如果不是因為武夫年事已高,自己即便勝利也勝之不武,他現在便可以去戰而勝之。
這聽上去像推脫的借口,但我后來想想,他或許是真心這么想的。
不過,雖說天賦異稟,他的性格卻有暴戾的一面。動輒訴諸武力,暗地里操縱黑色交易。傳聞他曾經打死過在自家道場里學習的弟子,事后又用金錢和關系擺平。如果是現在的我,或許就借著挑戰的殼子動真手了,但那時的我雖說“幼稚”,卻沒有現在的殺人如麻,更重要的是,缺少證實途徑和調查經驗。萬一是誤會,自己豈不是殺錯人了。
總而言之,我因為聽說了絕技“燕返”的神名,所以去巖流道場挑戰了他。
當時他正在道場里訓練一眾弟子,見我突然走進道場,就停止下來,皺著眉頭看我。
“聽說初代巖流劍豪是個使用三尺以上的野太刀的奇人,他曾經對人說,燕子能夠順應風勢而閃避,而無論什么劍刃,都無法不興風而揮動,所以,為了斬落空中的燕子,他創造出了絕技‘燕返’。這招雖然已經失傳大半,但經過后來者千辛萬苦地補全,已經得了部分真意。而你就是這一代的傳承者,沒錯吧?”我問。
他似乎本想斥責我這個不速之客,卻忽然停頓下來,似乎從我的身體和行走姿態,品味出了什么東西。兩秒后,他露出冷笑,道:“如果我沒認錯,你就是傳聞中的魔眼吧。”
我點頭。當時的我已經頗具名氣,與眾多武術家交過手。有些武術家能夠服氣,而有些武術家卻不服氣,甚至不信邪,信誓旦旦地說我有著一雙具備特異功能的眼睛,所以自家武學才會被偷去,自己也會敗北在我的手里。“魔眼”這一綽號,正源自于此。
“沒想到魔眼也會翻墻而入,形跡如此猥瑣。”
“我是從正門堂堂正正地走進來的。”我說。
“你把門衛怎么了?”他問。
“他很好。只是,沒注意到我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天人合一’了嗎?不知天高地厚。”他說,“那些輸家把你傳得神乎其神,但我與他們不同。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也不過是個一般人,什么魔眼,貽笑大方。”
“我也聽說過你的事情。”我說,“既然你那么想要證明自己比起其他武術家都要來得優越,那么為什么非得與武術家較勁,而不去與靈能者一較高下?”
我話音未落,他就猛地握緊拳頭,手背青筋畢露。
見狀,我故意用自己的推測,去攻擊他的心理,“你挑戰過,但是慘敗了,對嗎?”
“你應該知道,我們巖流道場,是劍術道場,只接受劍術決斗。而為了避免某些心懷僥幸的廢物尋釁滋事,一向真劍決勝負。”他充耳不聞,只是聲音更冷,示意弟子去拿真劍過來,“既然你敢來挑戰,那就說明,你有死在決斗里的覺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