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越來越高的明堂之外,還有一樁變化也引起了李潼的關注,那就是距離仁智院不遠的千步閣廊道上駐守的禁衛軍士越來越多了,而且換防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甲戈陳設所帶來的壓力,不獨李潼感受到了,就連其他家人也有所感應,太妃房氏甚至下令李守禮每天在房舍外活動不得超過半個時辰,唯恐這小子再做出什么作死的舉動。
不過李潼也清楚,千步閣包括北面玄武城駐軍越來越多,自然不會是針對他們一家,倒不至于因此惴惴不安,但心情同樣不甚輕松。
今年是注定不會平凡的一年,五月洛水出寶圖,太后下詔地方各州都督、刺史并皇族宗親集會洛陽,共同祭拜洛水。
這被一部分時流認為是太后要借此將李氏宗親一網打盡,并因此而產生諸王將要謀逆的流言,此前李潼一家所以遭殃,就是受此流言牽連。
雖然眼下自己一家被放過,但李潼自然知道這絕對不是什么流言。以武則天的政治敏感,自然也不會對此失于防備,加強禁宮防御那都是基本操作。
洛陽的禁衛力量分為南北衙,南衙禁軍便是各州折沖府上番宿衛的府兵,由宰相并十六衛大將軍統率。
至于北衙,可以看作皇帝親領的親軍,在唐初還沒有形成定制。其最初形態乃是唐高祖李淵組建的元從禁軍,后來李世民發動兵變,由北面宮門玄武門奪取權柄,對北門禁軍自然更加的重視,先后增設飛騎、百騎、左右屯營等,以增強北門軍力,但北門禁軍仍然歸南衙統領。
高宗龍朔年間,在北門屯營基礎上設立御林軍,用以直接統率北門禁軍,北門軍權開始逐漸由南衙分離出來,但負責大內宿衛的主力仍然是南衙禁軍。
等到武后專權時期,由于南衙對此本就持有不同意見,所以對北衙禁軍的獨立性要求便更高。
除了御林軍擴充之外,作為精銳部隊的百騎也不再只局限于隨從游獵職能,編額大大擴充,特別是在玄武門增設飛龍廄常備戰馬,使得北衙禁軍機動力更強,軍械更加豐富,戰斗力和對禁宮的控制也漸漸超過了以府兵步卒為主的南衙禁軍。
當然,眼下的武則天仍然還不敢將北衙軍權完全剝離出來,獨立于南衙禁軍體系之外。宰相有監南衙軍事的責任,所以現在武則天還是不能徹底的放飛自我。
北衙真正獲得與南衙分庭抗禮,乃至于超過南衙的地位,還要等到盛唐玄宗時期。安史之亂的中唐之后,府兵崩潰,南衙再無上番府兵可用,地方節度使壯大起來,北衙更是成為中樞唯一可以依仗的軍事力量。
李潼一家所居仁智院,依傍玄武門,屬于北衙的值守范圍,千步閣值宿禁軍,自然就是北衙御林軍。宿衛漸多,宮禁氛圍也越來越嚴重,可以想見外界的形勢也越來越危險。
時間很快到了八月,某日午后,掌直徐氏匆匆來見李潼,神色嚴峻道:“瑯琊王反博州,太后移駕貞觀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