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他降階兩步,這才站在韋團兒一同高度,頓了一頓后衣袖一抖,一個錦囊自手心翻出,笑道:“日前門下巧藝者小進雅用,此一鵲絲穿織羽囊頗襯娘子儀態,隨身出入幾日,盼予娘子賞用。”
韋團兒很快便被那色彩斑斕的繡囊吸引了注意力,抬手接過把玩片刻,卻突然又想起剛才相贈永安王只是她自己閑來織造,遠不及手中此物精巧可愛,一時間心內又泛起幾分羞澀,得人饋贈的喜悅都淡了幾分。
之后韋團兒又與武承嗣閑談幾句,然后才拾階而上。
武承嗣立在原處,含笑看著韋團兒窈窕背影進入殿中,而后才轉過頭行離此處,臉色卻瞬間陰冷下來,唇齒之間嘣出低罵聲:“賤婢!”
殿中宦者、宮婢各捧器物群立角落,但卻并沒有什么異聲發出。韋團兒行入殿中后,先看了一眼端坐御床、批閱卷章的神皇陛下,又從宮婢手中接過漆器木托,平舉飲品膝行入前。
“回來了?”
武則天視線從卷宗移開瞥了韋團兒一眼,順便調整一下坐姿讓出案側的玉杯,視線便又移了回去。
韋團兒并沒有發聲回答,先往杯中注入半滿酪漿,拿起象牙麈尾退到御床一側,掃出博山爐里積攢薄薄一層的香灰。
做這些的時候,視線也一直掛在神皇身上,待見神皇放下卷宗端起玉杯,她這才皺眉薄嗔道:“婢子真是不愿外行,不是懶惰惜力,只是心里牽掛陛下役事不能妥帖周全。”
武則天聞言后便笑起來:“少了你這小惡婢眼前招搖打擾,我倒能耳目清靜一些。”
韋團兒上前手搭神皇腰際,順背輕撫指敲,臉上雖是幽怨委屈狀,口中卻說道:“雍王太妃并三王、縣主都承口諭,泣謝恩典……”
她講得很細致,甚至就連雍王一家神情如何都有言及,但是因為過于繁瑣了,神皇飲完杯中酪漿之后都還沒有講完。
武則天也并沒有讓她住口,繼續垂首批閱卷宗,耳廓間或一張表示仍然在聽。
見神皇沒有示意終止的意思,韋團兒只能繼續講述,但她在仁智院也沒有待多長時間,能記住、能講述的實在有限,主要內容講完之后,索性便講起了她對三王的感官,也是務求客觀,但在言及永安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多作溢美。
人的眼緣真是很奇怪,永安王雖只十四五歲的年紀,韋團兒卻是一見難忘,甚至眼下再講到眉眼長相,描述起來都不自覺的要比其他二王要更加具體詳細。
武則天雖然一心兩用,但這一點描述間的差別還是敏銳注意到。她在紙面上劃動的視線頓了一頓,又開口問道:“那個孩子還有宿疾纏身?”
“婢子又不是扁鵲華佗,哪能一眼望知。但見大王言談雅正,眼光有神,只襲了陛下一分的神采,卻已經超過世間大半的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