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三王……”
殿中眾人,泰半不識三王,可是當嗣雍王名號唱出,三王身份已是瞬間了然,這是故太子李賢的三個遺孤!
唱名仍在繼續,包括沈佺期都被呼名行出,頂著怪異視線跟隨于三王之后,與司禮寺諸官一同登殿。說實話,沈佺期是萬萬想不到會有今天這一幕上演,否則當時他不會那么輕易答應永安王的邀請!
廂殿很大,一眾人小步趨行。李潼等三人雖無官職在身,但卻是位列一品前班的嗣王、郡王,帷幔之后不為人知還倒罷了,可是一旦顯跡人前,還是要站在醒目位置上。
頂著滿殿人眾怪異視線的打量,李潼倒是沒有多少緊張,但大殿上方那垂下來若有若無的審視視線,卻讓他渾身都感覺不自在。
如果說在垂帷之后他還不明白武則天此前垂問眾人賞評的意思,可是隨著現身出來,察覺到眾人那驚愕詫異的反應之后,他大概有些了解,武則天應該是比較享受那種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令人轉瞬喜憂的操縱感。
一如后來中宗李顯被秘密接回洛陽,武則天對狄仁杰說“還爾太子”,究竟是狄仁杰夙愿得償的喜悅更多,還是武則天那種盡在掌握、完全主動的惡趣味更盛,說不清楚。
現在大概類似意味,你們眾口一辭、夸贊不已的《萬象》大曲,正是眼前這三個遺孤少王闊制進獻,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或是出于一種不甘被擺布的意外,或是心里那股按捺不住的好奇,李潼在趨行登殿的同時,悄悄抬起了頭,以視線余光向上瞄去,想要看一看武則天究竟是怎樣一個模樣。
“失禮!”
突然一聲驚呼,打斷李潼還在不斷試探上揚的視線,他循聲望去,只見春官尚書武三思已經從席中立起,戟指向他,一臉的不善。然后他才注意到早已經行至殿階丈余之外,薛懷義都已經頓足立住,而他衣角則被李光順扯起老長,不知不覺,竟然多走幾步。
意識到這一點,李潼已是滿身驚汗,原本他還擔心李守禮會御前失儀,卻沒想到問題出現在自己這里。但聽殿上沒有聲息,他只是默默退回自己該站的位置上,也并不回應武三思的尋釁斥問。
在薛懷義的帶領下,眾人再拜神皇,只是當別人已經拜完起身后,他又加拜一次,以略顯沙啞的語調顫聲道:“臣惶恐,不知幸睹天顏榮盛諸眾,忘我之際,尚有能恭謹自守者。頑愚狡辯,叩請原宥!”
“呵……”
殿上響起一個短促呵聲,武則天抬手一擺,示意武三思歸席,并又垂眼望向那仍在跪拜的少年,笑語道:“入前來。”
李潼額間已經滲出冷汗,他也說不清是為什么而緊張,聞言后便連忙起身,小踱緩行又往前走了幾尺的距離,兩手低垂,兩眼則盯住殿階。
殿上一直沒有別的聲音,李潼也一直不敢動彈,一直持續了十幾息,殿上再次響起了武則天那高傲近乎沒有感情的聲音:“你們諸位看,這個孩子,像不像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