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宰相們接連加入進來,李潼也需要實時的情報去判斷下一步局勢走向。讓鐘紹京去聯絡故誼,正是為此。之所以不將話明說,除了對鐘紹京信任仍然有所保留,也是擔心鐘紹京目的性太強烈,反而會被人借機牽連。
實在是張光輔在這一次朝會中表現實在太讓人驚訝,救場救得這么及時,難免讓人懷疑其人究竟與丘神勣有多深的聯系。
一個宰相如果與金吾衛大將軍勾結起來,所爆發出來的能量不容小覷。武周后期的神龍政變,參與人員正是宰相加禁軍將領。
李潼懷疑張光輔已經感受到了危機,今次這么做則是要給人傳遞一個假象。畢竟政治上的較量,只要沒上升到必須要發動武裝政變的烈度,看得無非是誰的架勢更足。只要虎皮扯起來,假的也能變成真的。
來到這個世界后,李潼主要靠的就是這一招混日子,當然還沒資格玩到這么大。但就算是這樣,他都有些懷疑張光輔跟丘神勣到底有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聯絡。
可以想見,張光輔這一操作肯定也會迷惑相當一部分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
做完這些后,李潼又閉門沉思起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想罵娘。
他手中可用人力本就不多,好不容易抓住一個丘神勣的漏洞加以布置,結果從一開始的傅游藝就玩得有點脫軌,等到影響上升到更高層面,宰相們一個兩個的瞪著眼、比他會玩多了,讓他那一點小心機反而變得可有可無。
現在的局面是,一派人想廢掉丘神勣,一派人則保住丘神勣。名利場中,不怕你樹敵多,就怕你沒存在感。
李潼本來想給丘神勣羅織一點有的沒的罪名,讓其人能夠跟將要遭到清洗的張光輔扯上那么一點關系。結果現在倒好,張光輔直接跳出來,就差跟人明說誰敢弄我倆?
此前李潼挑事是挑事,可是現在事兒真的挑大了又有點后怕,擔心他奶奶能不能控制住局面。
一旦玩脫了,按照武則天那親情方面素來少節操的行為作風,犧牲掉他們一家從而換取將丘神勣拉回來,這并不是難以做出的決定。
雖然從長遠來看,丘神勣真要提出這要求也是在作死。但真要發生這一情況,丘神勣是不是作死,跟李潼也無關了,那時自己都埋墳里了,也沒辦法再幸災樂禍。
其實對于更大的殺機,李潼不是沒有防備的預案,也是此前在魏國寺的時候受到了啟發。
武周代唐主要是從佛典中尋找其理論依據,比如眼下魏國寺正在緊張編撰的《大云經義疏》。這部經書其實是通過對《大云經》的注解去摻雜武則天將以女身為帝的說法,經文本身并無,仍然是有些穿鑿附會。
但其實另有一部經書,直接在經文本身便指明女身為帝的合理性,名字叫做《佛說寶雨經》。這一部經書之所以不如《大云經義疏》名氣那么大,只是因為生不逢時。
《大云經義疏》編撰于武周革命的關鍵時期,是武則天這一時期僅有的經義依憑,所以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宣傳。至于《佛說寶雨經》,則譯成于大局已定的長壽二年即公元693年,所以在宣傳力度上便不如《大云經義疏》那么大。
如傅游藝此類渴求上進者,為了武周代唐都操碎了心,直接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李潼作為一個親孫子,沒有絲毫表示也說不過去,所以他是打算由此入手,私下里搞一個半梵文半漢文的經幢,刻寫上一部分寶雨經的內容,做舊一下。等到誰要下黑手弄他的時候,趕緊獻上去給自己續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