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片內容不多,但該有的元素都有,內容則漢語、梵語摻雜,東方天子、明日月光、佛涅槃后一千五百年,菩薩顯于女身等等。時間地點人物一應俱全,清清楚楚點明了武則天女主當國的合理性。
武則天在翻看完這些拓片后,眼中喜色難耐,但還是望著李潼認真問道:“這些片言遺跡,雖是佛法正門,但卻憾為歲月摧磨,前后多有缺失,雖高僧**不能廣識洞見,王何以篤言此為先佛《寶雨經》遺篇?”
“佛法精深美妙,微臣庸質難雕,憾于不能深入精妙,所恃者唯有心而已。偶幸得此法言,廣覽魏國寺所藏經本,比形取義,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梵本孤篇大乘佛藏寶雨經比選原本……”
武則天聞言后先是愣了一愣,片刻后卻又笑起來:“贊此‘有心’!世道人眾,凡受任事務,或恃于才智,或恃于機巧,又有幾人能自甘拙力而追本溯源?王能苦心求索,追求法言本源,豈是功夫不負?這分明是天數不負有心人!那梵語本經是在魏國寺?速速派人取來,另禮請法明等譯經**師,速速入宮,共同參略!”
宮官領命疾走出殿,武則天心情大好,再垂眼望向殿中恭立的河東王,眉眼之間更是充滿了慈祥、和藹,抬手招了一招:“王到近前來,讓祖母仔細看一看!”
聽到武則天如此溫和的語調,李潼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抬頭望去,卻見武則天眼窩深陷、發絲也灰白凌亂,唯兩眼炯炯有神,卻也血絲密結,較之此前所見已經明顯蒼老,不免微微一愣,待到反應過來,又忙不迭垂首下拜。
“年前幸睹天顏,感于榮盛,才失于恭謹自守。今日機敏所失,又是為何?”
武則天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又笑語說道。
“臣、臣入居坊里,才知人事艱深,情勢種種,遠非巧言令色能夠卜優。臣、臣胸懷積情深刻,不能擇言以表,請陛下恕臣失語之罪!”
李潼頓首在地,語調略顯沉重道。
武則天聞言后,卻從席中立起,她緩緩踱步繞出御案,抬手示意宮人道:“還不快將少王扶起。”
說話間,她已經行至李潼面前,視線仔細端詳著少王面孔,片刻后才又開口說道:“情勢糾纏,那是俗人的煩惱。朕的佳孫,不該苦惱于此。情,不必宣于口,但能附于事。朕兒孫實多,能夸良善者、河東王在于此列。”
“臣榮幸、惶恐……”
李潼連忙又垂首下拜,同時也是避開武則天那審視的視線。
武則天則上前一步,輕撫他的發頂,語氣也更顯柔和:“天下之主,雖不困于俗情,但閑來所見膝前親席乏人,難免傷懷遺憾。王能補此,非是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