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要將太平公主許配給武攸暨,李潼早知此事,因此倒是并不感到意外。畢竟他雖然也挺能折騰,影響了不少人,但畢竟時間不久,在還不能逆轉大勢的情況下,許多時代背景的細節也很難橫加干涉。
然而他這一點淡然,落在太平公主眼里卻有些不尋常。雖然幾個月前就有神皇要將她重新許配的消息,但也主要集中在宮闈之內,且最初所議論的對象乃是武承嗣。
只是因為武承嗣在太平公主看來過于不堪,而且其人在時局中所出的位置也過于敏感與危險,實在大悖于太平公主的意愿,僵持多日,才在最近將目標轉為武攸暨。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范圍那就更小了,只在這母女兩者之間的體己諸人并武氏家眾。且武攸暨已有妻室,外人即便猜測,也很難鎖定到武攸暨。
然而少王連一絲驚訝都沒表現出來,淡定得似乎早知此事,這就不得不讓太平公主懷疑,看來她還是小覷了這個侄子,其人于禁中耳目靈敏還要超過了她的想象。
李潼倒不知他這會兒的面癱竟讓他姑姑聯想這么多,不過就算知道了,類似的誤解似乎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他眼下所想,還是太平公主這一訴求到底該不該答應。
毫無疑問,太平公主這次二婚本也沒有什么感情因素在其中,有這樣的想法無非是想先聲奪人,以期在之后的婚姻生活掌握主動。
原本歷史上這兩口子家事如何,李潼也難推知。但就眼下看來,李唐宗室凋零,母女之間關系也正處于冰點,太平公主也遠沒有資格和手腕于時局中進行什么布劃,婚前有此遲疑顧慮也在情理之中。
膽量李潼是有,他對武家諸子也沒有什么敬畏之心。早前還被囚在禁中,就敢于明堂廂殿大罵武三思。
雖然前不久過去的那場風波中,武家子權勢進步也遠勝于他,不過作為上升期的小奶狗,武家子的所謂權勢還嚇不住他。
但是跟太平公主這樣的人打交道,李潼就難免往深處去想,我不怕武家是一方面,但現在也沒有必要去踩武家以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更何況這樁婚事是神皇意思,你嘴一歪就要讓我去強出頭,我雖然不擔心你們兩個夫妻感情能床頭打架床尾和,但得考慮我奶奶的觀感。
眼下兩人達成一些默契是不假,可也不能習慣于你說啥我聽啥吧?你還帶你兒子來我家炫富……
略作沉吟后,李潼才說道:“姑母所訴,本就家人份內,我兄弟哪有推脫的道理!少年任性,所恃者一腔意氣而已,何懼裂目相爭!但畢竟人道中喜的事情,我不困輿情,謹觀姑母眼色,尺度所在,俱仰面授。”
“說什么人道中喜,這只是壞我名節的酷刑罷了,自此后再無可守可專!”
太平公主講到這里,臉上陰色愈濃,乃至于噬指恨言:“武氏群徒氣焰囂張,權勢更濃,我也不是只憑狠戾就強要牽引三郎涉此。是知你有人情駁辨之能,才將此事訴你。但能守于我家分寸不屈志氣,我雖身陷籠廄,也能順氣安居。”
李潼聞言后,便知太平公主也沒有什么明確的計劃,只是滿心的不甘而已。看來這次他不單要充個人面,還要做一次狗頭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