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履冰領命而去,只是在離殿之前看了看殿中的武承嗣并河東王,心知政事堂議論出什么來也沒有什么意義,神皇將他打發走,已經是擺出了決事禁中的態度。
眼見范履冰離去,李潼又連忙下拜道:“臣歷事淺薄,年少氣盛,乍遇人事刁難便方寸告失,直以微事上訴天聽,不知循序進呈,孟浪忘形,恭待陛下降訓。”
武則天聞言后臉色略有好轉,對他說道:“你這個年紀本就懵懂于事,受釁于人,情急之下,不求訴君上親長,更訴何人?直謁雖然冒進有失,但也自在人情告急之內。若連這一點庇護都無,又何必授事于你。”
跪在另一側的武承嗣聽到這不乏暖心的安慰,心里更覺得酸溜溜的,但也不敢多說什么。
可他就算不說話,武則天也沒有放過他,轉眼望向這個侄子,神態更生幾分不悅:“憲臺廡舍乏用,邢憲典章俱受困擾,肅正奏彈難免波及,這是尋常小事?你等宰臣連這種事情都不聞不問,這又是不是失職?”
武承嗣聽到這話,連忙又叩首請罪。他所負責文昌省六部諸事本就繁忙,眼下又忙于籌措制舉事宜,哪有什么閑情精力去過問那些加塞的御史里行該在何處辦公。
更何況,他內心里本就覺得肅政臺這件事做得也不算錯。外廷百司各有任勞,唯獨麟臺大名徒負,空占那么多的官舍卻沒有幾個人辦公,分割一部分給隔鄰的憲臺又有什么大不了?
不過眼見神皇似乎不打算善罷甘休,他心里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說出來。
“虛言不必多說,該要怎么妥善處理此事,心中可有定計?”
武則天擺擺手打斷武承嗣的話,然后又發問道。
武承嗣聽到這問話,一時間又是默然,他本來就沒有什么捷才,突然面對這個問題,又哪有什么意見舉出。
武則天等候片刻,見武承嗣只是支支吾吾,嘆息一聲后舉起那麟臺奏書,徐徐念道:“貞觀舊年,長安西內久敝失修,在京百司都乏廡舍所用。困于時弊,因置憲臺內供奉加員環拱御在……你明白沒有?”
且不說武承嗣明白沒明白,李潼聽到這話后,倒是明白了他奶奶的意圖:既然外憲臺官廨狹小難用,那就讓內供奉御史再作擴充啊!
李潼一路奔行來找他奶奶告狀,對于王紹宗等人所擬寫奏書還真沒怎么細看,但見他奶奶似在這奏書中受到啟發,心里不禁暗罵麟臺那些老貨們也真是蔫兒壞,這是打著有苦不能自家獨受、要與人共享的意思啊!
大凡外廷官員,對于御史言官就沒有喜歡的。特別神皇臨朝以來,靠著肅政臺幾掀冤獄,這更讓人對肅政臺廣有怨念。
現在麟臺上奏太宗舊事,武則天更有了法理上的憑證,能夠更加名正言順的擴充言官隊伍:你們別覺得我瞎胡鬧,你們的太宗皇帝就是這么干的!
王紹宗等人援引舊事,其實也是無奈。現在有了少王頂在前頭直撼憲臺侵犯,但神皇對肅政臺言官的倚重也是一個難以逆轉的事情,為了免于麟臺再受侵犯,只能作此建言表示,他們并不是抗拒肅政臺的擴充,只是肅政臺的擴充方向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