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宜這番信心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李潼就座之后沒多久,便有武氏家奴陸續來報,言是賓客入園。
聽到門仆稟告,武攸宜臉色仍是陰沉、不見好轉,只讓那些人于前庭等候,也并不急于接見,只與少王討論之后轉輸家財的細節。
當然,李潼也只是瞎糊弄的敷衍,武攸宜說什么、他就點頭應是。只要不是即刻起運,那就萬事都好說。
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園邸前庭已經聚集了許多前來送別的人眾,武攸宜自覺得火候差不多,才吩咐家人將那些賓客引入中堂,只是設席,卻無酒水接待。
賓客們陸續登堂,向二王見禮,武攸宜仍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等到座無虛席,便遞給少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后突然一拍案,怒吼道:“爾等西京徒眾,知孤因何得罪?”
聽到武攸宜這忿言聲,在場眾人不免都神情尷尬,有些坐立不安。
武攸宜今次被奪去西京留守的職位,他們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出了一份力的。
但也正如武攸宜所言,西京雖然故情糾纏,但也終究還是天下的一部分,武攸宜一人獲罪,并不能改變如今乃是武家天下的大勢,無論背地里怎么搞小動作,場面上還是不敢過于得罪這些武氏新王。
且不說神都城中爭儲兇猛的魏王武承嗣,哪怕是眼前的武攸宜,盡管戴罪之身,將要灰溜溜返回神都,但誰也說不準其人何時又會卷土重來。
本來武攸宜將送別的場所安排在了隆慶坊,便已經足夠引人遐想了,現在再聽他口氣不善的如此發問,一時間也是滿堂俱寂,沒人敢發聲觸霉頭。
“堂堂宗王,以貪贓入罪,你們說,這可不可笑?天下奉此一家,孤不過于物小占奇趣,竟不為人情相容!”
武攸宜繼續拍案咆哮,并抬手指向堂后:“我所取者,只是豪室盈余,卻從無涉小民賴以活命的麻谷,較之鄉表占田圍堰那些橫室不知仁慈多少!人情能容這些魚肉鄉里的宗賊,卻不能容我!悍匪入室,必是鄉賊的根腳,這件事絕不會因我離境就沒了下文!法之所禁,王亦難免,何況鄉賊!”
聽到武攸宜這番忿聲,且不說席中旁人反應如何,李潼倒是不免對武攸宜有些刮目相看,別管歪理、正理,倒是有一番自己的見解。
一番忿言發泄完心中的積郁,武攸宜才又冷笑道:“西京倒是物通人情,莫非那些物貨也知我失勢不威,不肯與爾等同來相見?兩手空空,觍顏登堂,這是爾等恭送官長的禮數?”
此言一出,滿堂諸眾臉色俱都變得古怪起來,誰也想不到,武攸宜這個家伙本來就因貪贓入罪,離境在即,居然還敢公然索賄。
“大王誤會了,實在是、實在是厄事于前,心悸不定,恐坊間耳目雜亂,才如此避嫌。禮送諸貨,自備灞上,大王出城之后,自可攜歸。”
坐在客席首位的,乃是凌煙閣功臣、夔國公劉弘基的從子,名為劉仁義,見武攸宜神情兇狠,只能硬著頭皮回答道,好歹先送走這瘟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