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也的確如此,開元、天寶年間,僅僅只是關西馬事圍繞這些回殘進行的剩利經營,在不考慮朝廷所增加的成本投入情況下,便直接將馬政規模又擴大數分。
至于將常平倉作為飛錢匯票的物質基礎,李潼主要意圖也不是貪此便利。常平倉的基本操作是賤買貴賣,以平抑物價,防止谷賤傷農。
但在天寶年間之前,諸州常平倉各自為政,只是負責自己的一攤事務,不獨盈利有限,甚至就連基本的維持都很困難。特別是在一些產糧的大州,更是每年都需要耗費朝廷大量的錢財貼補才能維持。
不過安史之亂后,名臣劉晏改革常平法,將各州常平倉進行統籌管理,采取貿遷制度,常平買賣不再只局限于谷米,萬貨入法,僅僅常平鹽一樁,便為朝廷創收巨萬。
甚至由此延伸出一個專門的使職,那就是鹽鐵轉運使,并在唐中后期包括北宋前期,成為財政大臣三司使重要的職能部分。
時下雖然以農為本,但是各地物產多少不均卻是一個天然的問題,互通有無也是必須要進行的,商業行為作為社會行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是有其存在的意義。
李潼的整體構想是,以官府公廨本錢作為成本,統籌包攬各項行政冗余和虛耗,借助常平倉這本來就已經具有的倉儲系統,打造一個國營的商業體,或者可以干脆直接說,就是國營的供銷社。
當然,設想這些的時候,李潼的目的也并不純粹,因為這涉及到這對朝廷百司包括各州縣職權方方面面的侵害。
比如清點各方庫余、回殘,涉及到財政勾檢審計,這本來是秋官刑部下屬比部的職權范圍。而常平倉,本來隸屬于司農寺。至于諸州土貢的收儲并支用,則就隸屬于司府寺與少府尚方監。
正因為涉及到方方面的事權與利益分配問題,所以才要拿諸司公廨本錢作為運營成本。因為這關乎到官僚集團整體利益,你敢瞪眼抵觸,傷害的是大家的錢包。
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的消弭各個方面的抵觸與阻力。至于最終完成度如何,那就要看具體的操作實施了。
如此一個計劃,武則天的興趣之大可笑而知,最近這段時間,腦海里幾乎一直在思考著這件事情。同時,對于提出這樣一個構想的少王也是欣賞到了極點。
這一天,祖孫二人又討論到了深夜時分,待到少王退殿休息,突然風雨來襲,氣溫驟降,武則天本來已經登榻休息,聽到暴雨拍打門窗的急促聲音,便又睜開眼問道:“閑苑中帷帳可曾加設?”
旁邊奉寢的宮官上前,小聲稟告道:“日間還秋燥未消,不想寒氣轉眼來襲,大王入住的閑苑不常使用,還沒有來得及加掛帳幕。”
武則天聽到這話后便皺起了眉頭,開口道:“速遣人往宮庫……算了,先拆下此殿帳幕,速速加設少王寢居。”
宮官還待勸告,武則天卻擺手催促速行,于是便也不敢再多說,只能吩咐宮婢做事。
所拆除的帳幕當然不是女皇陛下寢居所設,但哪怕僅僅只是外殿的張設,這一份恩寵體恤也實在是令知事者大感驚訝,自然也原原本本將圣皇陛下這一份厚愛轉告河東王,以至于李潼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里默念幾十遍“我不是抖M”,這才緩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