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以左千牛衛大將軍的身份、拱從圣駕參加早朝,給時局人心帶來的震撼是巨大的。
刀不入肉不為痛,床上無雙不稱奸,無論事實如何,直接的感官所接受的訊息給人帶來的沖擊才是最大的。
雖然說此前代王頻獲殊賞、羨煞旁人,但這些事實終究還是隔了一層。一直到今天,朝臣們親眼見到代王持刀上殿、侍立于御座一側,才最直觀的認識到圣皇陛下對代王的恩寵,已經達到了可以托付性命的程度!
而李潼對此最直觀的感受,則就是退朝之后,所接觸時流已經改了對他的稱謂,不再是“大王”而是直稱“殿下”。
其實無論大王還是殿下,究竟孰高孰低并沒有什么定論,很多時候大王這個稱呼所代表的意義甚至還要超過殿下。
特別在五胡十六國那種亂世之中,諸胡虜爭相稱孤道寡,彼此之間本就沒有什么血緣或嗣傳的關系,大王這樣的稱呼自然規格更高,老子自為主君,又是誰家殿下!
但是在大一統的朝代里,注重法統、傳承,“殿下”這個稱呼本身就帶有一種法禮上的因循味道,所以一般用于地位比較特殊的皇親。東宮太子當然是沒問題的,但諸親王能不能被稱作殿下,當中又有許多人情、形勢的權衡。
李潼入嗣他大爺孝敬皇帝,如今已經可以說是他奶奶的嫡長孫,當然夠資格被稱為“殿下”。但在武周這樣一個敏感時節,嗣傳本來就是一個時局關注的焦點,區區一個稱呼的變化,可能就會被人引申出來這個皇孫也不甘寂寞、不放棄繼嗣大統的權利。
李潼本來就站在了風口浪尖,也就無謂過分強調這樣的小事而讓人雜想諸多。但你們如果要想改稱,那也隨便咯,我總不能捂著你們的嘴吧。
當然,除了這種稱謂上的細節變化,還有其他不同,那就是無效的社交行為突然陡增數倍,且直接就發生在皇城官署中。
南衙禁軍雖然要受政事堂宰相們的管制,但基本上還是維持著相對獨立的狀態。特別天授革命前后,他奶奶武則天對禁軍系統一再梳理,與朝堂人事往來密切的基本上都被干掉了,所以才會有那么多蕃將上位。
所以在日常的行政事務中,朝臣們對于南衙禁軍的態度,基本上也都是能不往來就不往來,左千牛衛所在橫街,平日里就少有朝臣往來。
不過此日早朝之后,鸞臺侍郎楊再思就屁顛屁顛來到左千牛衛衙堂,裝模作樣的征詢代王殿下的意見,看看兩衙日常事務交接過程中有什么積弊要修正更改。
李潼對楊再思也沒客氣,直接讓這家伙提走了已經被監押在衙署中整整一個晚上的中郎將司馬珙。楊再思當時的表情就別提多精彩了,具樂高這個小鬼事后匯報,楊再思在離開千牛衛衙堂不久,就在隱蔽處抽自己嘴巴呢。
其他一些朝臣,也都以各種各樣的借口登堂。譬如少府尚方監,就派人來詢問左千牛衛諸羽翼文物有沒有破損、需不需要更換,硬是在衙堂里磨了小半個時辰,注意到堂上所鋪茵席邊緣破損、刮蹭到了殿下衣袍,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轉頭送來兩大車的茵席,將千牛衛衙堂上上下下更換一新。
對于此一類的行為,李潼也頗感哭笑不得。大家看好他,想要跟他來往,這一點他并不排斥,可你們能不能自己花錢、直接送到我王邸中?拿公家、也就是我家的東西來討好我,玩挺溜啊!
衙堂中已經如此,坊中王邸那就不用多說了,投帖訪問者絡繹不絕,往來車駕更是直接堵塞了街道。
而李潼的代王邸與魏王武承嗣家邸同在一坊,如此喧鬧,自然影響了武承嗣的家居生活,甚至直派家奴出門轟趕那些拜訪代王的時流,以至于右金吾衛不得不在積善坊中加設街鋪,避免兩王邸府員直接發生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