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她卻把梁王一家得罪狠了,彼此再無緩和的余地。如果她只是區區一身,對此也不必在意,安在圣皇羽翼庇護之下,梁王即便再怎么懷恨,也是無計可施,傷害不到她。
可是她還有家人,還有兒子,就不得不認真考慮梁王后續會有的報復。她的兒子人生剛剛開始,就不得不面對如此大敵,而自己入拱宸居多年,意義又在哪里?
這一夜,厙狄氏呆呆的躺在床上,第二天天還未亮,便連忙強打起精神,入內殿參拜叩謝。不過陛下昨夜震怒,入睡已晚,眼下還沒有醒來,厙狄氏于殿外再拜謝恩,這才起身悄然退出。
黎明時分,夜風潮濃,厙狄氏行在廊下,忽感頭重腳輕、一陣眩暈,身軀直接向側方栽倒。等到她再醒來時,已經身在自己的寢室。
“幾時了?我這是……”
厙狄氏強抬起頭,低聲說道。
“夫人醒了?”
房間中響起一個溫婉的聲音,不旋踵,屏風后閃出上官婉兒的身影。她入前來彎腰托住厙狄氏的后背,并輕聲道:“夫人昏迷在外廊,內醫已經入視。只是風寒小疾,安養即可,夫人請放心。陛下已經返回禁中,臨行前特囑夫人暫居別苑休養,并準令郎內入探視。”
說話間,有宮婢托著湯藥走進房間,上官婉兒接過湯藥遞入厙狄氏手中,厙狄氏接過湯藥,對上官婉兒強擠出一絲笑容:“老病之身,哪敢勞上官應制。應制不需顧我,速速入宮伴駕去罷。”
上官婉兒聞言后便微笑道:“今天也無事務,只是各家有序離苑,賜宴也在午后,趕得及。夫人素來柔善,關照后進實多,眼下病氣纏身,只需安享前惠。”
說話間,她將軟枕塞在厙狄氏腋下,退在一側靜靜看著厙狄氏將湯藥飲完,然后又說道:“夫人若不嫌棄,讓我為你施妝理鬢?少輩不久即入,面容莊美一些,也能讓親者少作憂念。”
厙狄氏聽到這話后,精神也是略有振奮:“那就有勞上官應制了。”
她下了床,披起一件外衫坐在窗前,上官婉兒并坐下來,一邊細調胭脂,一邊與夫人說著閑話。
施妝之際,上官婉兒纖指輕撫過夫人微蹙的眉頭,驀地嘆息一聲,轉頭吩咐宮婢:“我記得我舍中還有一份西域青黛,速去取來。出入匆匆,器物擺設得雜亂,你們幾人一起去尋,速去速回。”
“哪用這么麻煩……”
厙狄氏連忙說道,上官婉兒則微笑道:“夫人眉紋深刻,不是俗料能遮。我也是假手慷慨,前日入訪韋娘子,得其饋贈。”
待到幾人悉數退去,房間中只剩下兩人,上官婉兒才又輕嘆道:“事不在身,俗言難慰。陛下厚愛如此,于人確有幾分難禁之重。我等簡潔附庸者,自不必受此憂擾,但夫人也的確難作輕松之計。”
被上官婉兒言及心事,厙狄氏眉頭皺的更深,臉上也泛起一絲苦笑,反手握住上官婉兒的手腕:“唉,若早知事況如此,我真是不該……”
“事已至此,再怎么雜念也已經無補。唯自我珍重,更加忠勤用事,不讓這一份圣眷錯施,這也是咱們用事者唯一安身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