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南璆口中詐出自己想知的問題,確定他的猜想并沒有錯,只是被他奶奶施力掩飾了,李潼不免松了一口氣,望著沈南璆的眼神也變得和順起來,但語調仍是嚴肅:“我問你交河王事,不準外泄!”
沈南璆這會兒額頭上已經沁出細密冷汗,聞言后連連點頭道:“卑職不敢,絕對不會外泄一言!”
李潼聽到這話,臉上稍露笑容,拉著沈南璆讓他坐在自己席側,并繼續問道:“仔細說一說,交河王究竟是什么情況?”
被代王誑詐失言,沈南璆這會兒也有些亂了方寸,再加上代王入省后對他不乏賞識關照,這會兒也自覺得已經沒有了隱瞞的必要,于是便說道:“四月時,交河王已有風疾前兆,當時尚藥局出診,只用藥食輔治,盼能有所轉輕,但情況并不樂觀……”
李潼認真傾聽沈南璆的講述,并將之與自己的猜測一一對照,對麹崇裕眼下的狀態不免了解的更加透徹。
他與麹崇裕這位北衙大將接觸并不多,有些公事上的往來,但私下的接觸卻幾乎沒有。讓他印象比較深刻的,就是麹崇裕身上熏香味道非常濃厚,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濃。
最開始他還以為這位高昌大將心思細膩,想要掩蓋身上的腥膻氣息,現在看來,是為了壓下日常服藥的藥味,從而掩飾自身的病癥。
李潼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判斷,主要依據是麹崇裕對他的態度變化。
原本這位高昌大將作為他奶奶的心腹而分領北衙軍權,對他的態度是有些不冷不熱,當然李潼對此也沒有什么不滿,如果他跟麹崇裕關系搞得太和睦,他奶奶不免就要疑神疑鬼了,犯不上。
不過那夜在玄武門與薛懷義爆發沖突后,麹崇裕對李潼的態度便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頗有幾分欲言又止的味道。
當時李潼已經隱隱有些懷疑,但主要還是覺得是因為薛懷義太遭人恨的緣故,再加上主要精力還在搞定千騎,對此也沒有往深處去想。
真正讓李潼正視麹崇裕的態度轉變問題,還是這一次嵩陽道行軍。由于左右羽林軍都要出兵,但兩邊所表現出來的配合度卻截然不同。
武攸寧所掌管的右羽林,雖然不說全是老弱病殘,但也都是歪瓜裂棗塞進來,扯后腿的意圖很明顯。
后續行軍中,這也成了李潼收拾武攸寧耳目的主要手段,看誰不順眼就讓誰去管理右羽林這一營士卒,行軍過程中凡能犯的毛病幾乎犯了個遍,表現甚至還不如那些新募的河洛健兒們。既給李潼提供了一個活生生的行營反面教材,也讓他借此對肅岳軍進行了一次裁汰換血。
可反觀左羽林軍,則是精兵悍將齊出,在一些山地追剿蜂盜、千騎不便施展的作戰中,左羽林這一營士卒乃是真正的主力,剿出了威武,打出了風格。也正是因為有左羽林這一個正面典型,再加上長史蘇味道等努力,河洛健兒們才被逐漸帶出來,穩中有進。
更重要的是,因為李潼跟高句麗遺民們早有交情,所以在行軍前曾向麹崇裕提了一個小小請求,希望能選個高句麗將領隨軍出行,而麹崇裕也選派了高句麗王族出身的高志聰隨軍,同樣給李潼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麹崇裕這些表示,已經遠遠超出了單純因為薛懷義一事而產生的好感。而李潼在跟高志聰的接觸中旁敲側擊,了解到許多有關麹崇裕的細節,諸如交河王近來不在營中用餐、并少騎馬、訓練時也不再有什么騎射訓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