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車之后,李旦眼看著家人們也紛紛登上同來的車駕,李旦眼中才露出幾分安心。
他又探身對立于宮道之外的太平公主招手,及至公主入前,他又彎腰抓住公主的手腕,柔聲道:“久不外出,人事陌生,阿妹與我同行。”
“這……”
太平公主聞言后略有錯愕,視線快速掃了一眼車駕周遭的大臣們,便點了點頭,登車側坐于兄長身邊。
車駕緩緩駛離此處閑苑,及至繞過貞觀殿,抵達大業門前,李旦終于忍不住一個激靈,抬手覆面,雙肩抽搐。
“阿兄,都過去了,否極泰來……”
太平公主眼見這一幕,鼻腔里多感酸楚,眨著眼驅散眼眶中的潮意,并抬手輕撫兄長肩背,語調輕柔的安慰道。
大業門這里負責防守的仍然是羽林衛泉男產,見群臣拱從皇嗣入此,便喝令將士放行。
行過門前,李旦抬手示意停車,手扶車板,探身望向泉男產問道:“代王能否前來一見?他作此雄事,大功于家國,該要當面道謝!”
泉男產聞言后愣了一愣,片刻后叉手道:“戎甲在身,不便全禮,請皇嗣殿下恕罪!代王殿下在拱仙居院圣皇陛下身前,擔心仍有亂跡余波,恐不能從容來見……”
李旦聽到這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后方的內宮區域。他突然也意識到,自己在離宮之前,于情于理都該去見一見母親。
心中存著這樣的想法,他又轉頭看了看同車的太平公主,又看了看扶車而行的李昭德等人,卻見他們仿佛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沒有意識到,當然是不可能的。哪怕眼下李旦對今夜之事仍是一知半解、不乏茫然,都能想到這個問題,更不要說這些策劃者與參與者們。
但李旦最終也還是沒有提出這個問題,或是源于內心深處對母親的忌憚與恐懼、或是因為其他。他抬手解下腰間一素白的環珮,抬手遞給了泉男產,并凝聲道:“宗家存續,代王之功。身無長物,唯此近物寄情,請將軍轉贈代王。”
說完之后,李旦才抬手示意車駕繼續前行。及至行到明堂附近,東方已經魚白淺露,李旦抬眼看看神宮頂部那振翅鐵鳳,口中悠悠道:“這神宮,真的是高啊!”
很快,車駕便行過了明堂前方的乾元門,道途所見朝士并禁軍將領們增多起來。車中李旦下意識握住了太平公主的手,太平公主則微微傾身,指著道途兩側那些人耐心的向皇嗣講述著他們各自的身份。
李旦認真的傾聽著太平公主的講述,他雖然在垂拱初年取代三兄李顯為帝,但手中卻從未掌握過君王的權柄。垂拱初年還會跟母親一同登朝,但隨著揚州作亂被平定后,此類機會越來越少。
而且從垂拱初年到如今也已經將近十年之久,過去這些年朝中的斗爭也始終沒有停止過,李旦所熟悉的朝臣們多數已經不在了,可謂人物俱非。
特別在去年發生朝士私謁他之后,他更是完全被禁止接見朝士、徹底的拘禁于深宮之中,對于當下的朝廷究竟是怎樣一個情形,可謂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