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禮深吸一口氣,眨眨眼驅散眼眸中的水霧,還要固執往內送上一程。
但張氏卻立足不動,站在原地拉住李守禮手臂說道:“生人該享多少,命中都有定數。我如今所得,已經算是貪多。往年只恨受人牽連,又怨殿下全無定性、沒有成材的氣象,雖朝夕有見卻厭于親近,但到今日,才知這是我的命啊,不怨別個。
幸在殿下福緣深厚,或無長才,卻有至親相扶。雍王殿下死而復生,是天命匯聚,帶契家門拔出泥沼,凡忤其意,全都沒有好下場。舊時武家幾王是怎樣的煊赫,清河張氏門第是怎樣的崇高,但都不能觸傷雍王殿下天命之身。
臨別贈言,你母本也不是什么大智的婦人,但我如此忤逆太妃,雍王殿下仍肯提攜我家,這全是因了你們之間的兄弟情深。殿下能有這樣的兄弟扶植,我再也沒有什么擔心。
殿下赤子情懷,知足不爭,與我這樣命格卑賤之人親近往來,只會虧薄了自身的福緣。我于殿下除生身之外,更無別的恩惠,如今自守于清靜,為殿下乞求長福,不失一點為母的本分。
殿下不必為俗道孝義所拘,不要長入此中擾我道心的安寧,便是孝義無虧了。”
說完后,張氏突然將李守禮往外推了一把,自己轉身向已經修建好的道堂沖去,反手拉上了門板。
“阿母……”
李守禮望著生母身影消失在門后,跪在地上重重叩首,然后才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向門外行去。
正逢張延領著張循古等人往內行來,李守禮眼下心情正悲傷,見到這一行人,突然上前抓住張延衣領怒聲道:“非你貪求虛榮,我母子何必受此生人別離!日后觀主長居此中,若短了訪問供奉,我饒不了你!”
張延聞言后,自然是連連點頭應是。
另一側張循古等人也待上前表態,然而李守禮推開張延后,只是恨恨瞪了他們一眼,接著便轉身行出,打馬而去。
“禍福無門,唯人所召,古人誠不欺我!王美暢力小謀大,當時但有分寸明智,何必與這種妄人攪在一處!”
望著潞王離去的背影,再回想自家這幾天來所遭受的羞辱,張循古悵然一嘆,更有幾分欲哭無淚之感。
不過張循古倒也并不需要過于自憐,因為始作俑者的王美暢幾乎在同一時間便遭受了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