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聞言后便又說道,他對薛懷義,倒也談不上再有什么愧疚不舍,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只是他奶奶早就授意武攸宜干掉薛懷義,這一點的確感慨良多。
他這奶奶長存厲念,偶有一點真心錯付于人,想來也是一種報應。總算祖孫兩人都不乏克制,沒有徹底的反目成仇。
“西京動亂是什么事?說一說?”
武則天也不再就此多說,轉而講起別的事情,于是李潼便將竇懷讓宣撫關中、擅自召集力役、官逼民反的過程仔細講述一下。
武則天聽完后眸光略有閃爍,又望著李潼說道:“所以說,你一早篤定有機會前往西京?”
“西京人情,早就不同往時。竇懷讓等名族子弟雖然生長于斯,但若還妄想故技御人,也只能是惹禍于身。”
聽武則天的語氣,已經認定西京發生的動亂是自己在搞事情,畢竟他奶奶本就知道他將要前往關中的計劃,李潼倒也并不感到意外,但也并沒有正面作答。
西京的事情,當然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但也多虧了竇懷讓配合得好,居然主動將更多丁力集結在西京內外,這不免讓故衣社起事更加順利。
眼下西京還是有數量不少的武裝力量,既有留守府本部人馬,也有隴上與安西都護府戍邊歲滿退回休整的兵眾,咸陽附近還有駐守昭陵、乾陵等地的陵衛,如果再加上各大戶家丁和諸折沖府殘留在籍的府兵,短時間內召集起兩萬甲士并不困難。
大概也正是因此,竇懷讓才有恃無恐,強使民力,結果連自身都陷入其中。如此一來,西京留守的力量雖然不少,但卻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調度,自然也就防不住早有預謀的故衣社敢戰士們。
不過李潼也并沒有因此徹底的放寬心,畢竟神都這邊改周歸唐已是大勢所趨,保不準西京那里就會在此鼓舞下想要爭取什么定亂之功,所以他必須要第一時間西去,借助朝廷給予的權柄盡快控制住各邊力量。
“朝廷派竇懷讓前往西京宣撫,確實是一步混計。這些關隴子弟們,如今已經是活在人情勢力之中,早已經不復祖輩們的機敏勇闊。”
武則天聞言后也嘆息一聲,并不掩飾自己對這些關隴人家的輕視,她也的確有這個資格,雖然猜到了李潼在關中做了手腳,但也并不打算向外宣揚,只是望著這個孫子凝聲道:“草野悍力,終究不是正計。你也不要小覷了那些亡命之徒,故隋所以崩壞,諸名族釜底抽薪誠是一因,但山東賊患也確是一記重創。不要受短時的快利迷惑,諸力若不能容于章法,又該以何御之?”
“祖母的教誨,孫兒一定銘記。入關之后,對于那些起義的民眾,一定盡快撫定。若有桀驁不馴者,當棄則棄。”
李潼又點頭說道,人心最難捉摸,特別是在極致的動蕩之中,故衣社終究是一個民間的結社,突然暴起,必然也會暴露出對成員約束力的極大不足。
這其中必然會有渾水摸魚、陰存別計的興風作浪之人,享受到暴亂帶來的快感之后,未必還會受規矩的約束。對于這樣的人,李潼也是決定要堅持打擊。
他組建故衣社,拋開功利的初衷,本旨也是希望那些破產的府兵們可以有一個平臺進行互助謀生。但生人百態、各有不同,也難以杜絕藏污納垢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