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四十多歲、面貌已經極為蒼老的同伴湊上來低聲問道。
“錢有七千多,布有幾十端罷。”
劉禺聞言后便回答道,這些錢物他每天都要細數一遍,心里自然清楚。
“這么少?臨曲少陵原上那一群鄉徒,我聽說已經攢下幾萬錢、帛也上百匹了!”
同伴聞言后有些不滿道。
劉禺聽到這話后正色道:“已經不少了!少陵原那群兇人,打砸害命,自己也折了二十多個,就算積下重財,你以為能運得出城?咱們所得雖少,但也沒有幾個折員,裹藏在身上,就能帶出城去,快快歸鄉。這些收成,五分歸公,分給丟了命的兄弟家人,剩下的大家均分,也足應付一季課錢了!”
“五分?這么多!要我說,西京這場鬧亂本就是不測的**,丟了命也只是時運不濟。那些兄弟家小,自有咱們幫扶,給了太多錢物,倒是一個禍根……”
聽到同伴這么說,劉禺頓時將眼一瞪,繼續凝聲道:“這是規矩!大家同行,性命托付,咱們鄉野窮困,如果連信義都沒了,還算是人?
父母久病,兒孫都難常年養治,那些家小沒了戶丁,就是逼她們死!還有,你道朝廷真就不治這場鬧亂后罪?安撫了那些家小,不要吵鬧起來,咱們這番罪跡,才可能掩蓋下去!”
“三郎仁義!難怪咱們這些鄉徒都聽信你的話!”
同伴聞言后,點頭嘆息,眼神里也頗有敬佩。
那些出坊覓食的一隊人在街曲之間小心翼翼的前行,途中也遇到幾次哄搶財貨的斗毆,但見械斗幾方全都人多勢眾,且不乏刀槍銳器,雖然那些散落在車板、街面上的財貨很是吸引人,但他們還是強忍貪心,快速繞開了這段區域。
“怪了,怎么今天街上有了這么多的浮財?”
一眾人行走間,見多了幾次此類斗毆,很快就察覺到一絲異樣。最近這幾天,各坊嚴守,特別是朱雀大街東面那些貴坊更加防守嚴密,亂民們能夠搶掠到的財貨越少,城中的斗爭也因此少了許多。
可是今天的鬧亂程度卻突然加劇,甚至還要超過此前一段時間。而且亂民們雖然不成組織,但也聚成一些像他們一樣的小隊伍,手里有了器械,兇性又被激發出來,所以毆斗得更加兇狠,街面上處處可見死傷。
“要不然,還是退回去吧?今天斗成這個樣子,真是有古怪!”
隊伍中有膽怯之人看到街面上橫臥血泊中的死傷之眾,忍不住開口說道。
“不行,阿兄他們還等著咱們尋食呢!今天再空手回去,又要斷炊,人怎么能熬得住!”
少年聞言后便擺手說道,并當先往前方行去:“再往前看一看,興許還會有什么大獲!”
眾人見狀,也只能跟上。當他們抵達朱雀大街附近時,頓時被這長街上的場面驚呆了。只見寬闊的大街上到處都是涌動的人頭,對面坊區遠遠不斷有物貨被搬運出來,谷米、錢帛、乃至于寶光閃爍的金銀珠寶灑滿道路!
“這、這是……”
走在最前方的少年看到這一幕,先是驚得兩眼瞪大,然后便忍不住向前沖去。
隊伍中其他人雖然也被這場面驚覺,但也不乏老成者注意到那些哄搶并亂斗的人群,見到少年要沖上大街,忙不迭拉住他低吼道:“五郎不要去!忘了你阿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