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要求卻讓眾人犯了難,如果留下字據,那無疑是留下鐵證,因此便有人不悅道:“陰公如此不能信任,那又何必相謀?既如此,索性各自歸家,束手等待雍王甲士叩門罷!”
“大惡已經行出,諸位難道以為我會以此反挾?合家性命要爭活,寸帛亦是族人辛苦攢成,不容有失!片紙亦不肯舍,我又如何相信諸位肯在事后還我谷米千斛?”
那陰公無顧眾怨,只是冷聲說道。
眾人眼見其人如此倔強,也只能各退一步,各自留下了一份字據。于姓老者見陰公認真將字據收起,頓足恨聲道:“陰某計狹,真是不足謀事!”
“老物不必恨聲,你家黎陽公爵早已停封一代。若非祖蔭殘余,你也配與諸國爵門第相坐論事?哼,大柱國?子孫不肖至斯,唯有祖聲可賣。可嘆、可嘆!”
那陰公收起字據,然后冷眼環視眾人,并沉聲道:“我也不是狹計逼迫,但請諸位知曉,就算稍后哪家露了行跡,也不要牽連我家。若我入刑,則在場諸家一個都逃不掉!
你們也不必厲態望我,若我今日受害于此,自有子孫鳴聲!最好各家能相安無事,事后各家再聚,我自會將此焚于諸位當面,補償之類,只是戲言。”
眾人聽到這里,才明白這個陰公是要給自家多加一層保險,一時間也是心情復雜。他們就算心中暗恨,也的確不敢將這陰公殺在當場,只能望著其人揚長而去。
接著各家便開始緊張的將那些禁貨收集起來,做事的同時,半是心疼,半是悔恨,悔恨自己沒有忍住一時貪念,與這樣一群滿腹算計、彼此猜忌的家伙合謀重罪。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到了第四天的清晨,王師幾路人馬開始入控各方城門,城外鼓聲喧天,指引著城中亂民們依次出城入營受撫。
與此同時,灞上軍營中,李潼也將中軍將士們召集起來,告令他們入城巡查事宜,其中重點就是巡查西京勛貴人家所聚集的東城坊區。
此時的李潼,雖然已知城中官庫遭劫的消息,倒也還沒有將之與西京這些人家們聯系起來。
一則先入為主,認為憑西京人家多年積累,拿出那樣一筆物資并不困難,實在犯不上冒那么大的風險。二則朱雀大街那場暴動鬧得非常大,種種跡象的確也符合亂民哄搶的情況。
“此次巡城,重點是土、客隔離,分別安置。特別是西京諸勛爵豪貴人家,各有蔭庇之風,他們各自府邸,一定會收藏著大批客民壯力。一日不清查干凈,城禁一日不除!城中籍民,各守本坊,擅出者,三警殺之!”
豪強蔭庇客民,將人口納作自家莊園生產力,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此次西京鬧亂,可以說是將長安城周邊的大多數客民都吸引到長安城中,省去了大肆搜索鄉野的稱許。李潼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將這些客民整合起來,將那些豪貴人家所蔭庇的人口同樣搜刮出來。
控制住碓碾等重要的生產工具,控制住人口,土地就擺在那里,也不能打包收走,西京這些人家自成板上的魚肉,不怕他們玩花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