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郭元振執禮如此恭謹,李潼倒是頗感意外。可當聽到他言中咬字“下吏、卑員”都是重音,便意識到這家伙是在嫌棄自己官位低呢。
剛才聽了一通隴右文武官員們的抱怨,李潼心里本就不爽,再加上郭元振這家伙節操總是不高、底線放得比別人都要低一些,屬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貨色。
于是李潼便拉下臉來,冷哼一聲,并說道:“沉寂下僚者,有器不能展、懷才不遇,有馬齒增生、力不能事,你又覺得你是哪一種?”
眼見雍王殿下神態略有不善,郭元振自有幾分訕訕,連忙說道:“仆耽于事外年久,即遇殿下,怎敢再稱不遇!才力或不足夸,但志氣未有懈怠,唯歲齡漸長,多有時日困蹇之嘆。渴能蹈舞王前,獻功表事。驥力漸老,更無長年與后進競奪,唯奇功才可爭先!故事不及,盼日后能為王先驅、東行問鼎!”
聽到這話,不獨李潼神情微微一滯,劉幽求等故員們望向郭元振的眼神都發生了一些變化,這家伙拍起馬屁來可是真敢說。
他們久從雍王,一路追隨而來,內心里自然也是渴望雍王能夠問鼎大位,希望自己能夠從龍潛邸。但這想法也只是在心里盤算,實在不敢像郭元振說的這么直白。
李潼沉默片刻后,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狠狠瞪了郭元振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搞得老子多眼饞那個位置似的!
“且先專注隴邊諸事,不要雜言余者!”
在場眾人倒都是李潼的心腹,但郭元振這大嘴巴還是讓李潼頗有不自在,為了避免這家伙再胡說八道,他便又說道:“既然渴于建功,那就說一說眼前事務。若無計略創建,也不必再自憾卑下,通泉縣尉你都不必再做!”
“仆既得用王事,自然夙夜為計,不敢懈怠。殿下既然垂問,仆便斗膽言之。”
郭元振見殿下沒什么耐心跟他暢論大計,便也不再敢繼續放肆,連忙端正了態度。
其人正色起來,倒也真有幾分氣度可觀,沉吟片刻后又繼續說道:“仆覺得,西京鬧亂新定,殿下實在不宜輕出。吐蕃之患誠是可慮,但就算殿下至此,未必能有深助于事,更有內外不能兼顧之慮!”
李潼聽到這話,心情更不好,感情老子到了隴邊,凈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過既然是討論正事,他也不讓情緒干擾,只是沉聲問道:“怎么說?”
“吐蕃賊國,欲外向取勢,所出唯隴邊、西域而已。殿下若不赴隴,則此戰有九分將發于安西,殿下既至,戰于何地便不再可測。隴邊群情焦灼,殿下亦有所見。四鎮勞軍費巨,亟待戰功傍身,否則將更非議糜然!”
郭元振講起正經事請來,倒是顯得不再那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