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官袍的劉幽求率領著幾名甲士在廳外站立等候,等到眾人行來便降階而迎,并拱手笑語道。
然而諸胡酋最前方一名虬髯大漢站在廳堂門前卻頓足不前,抬眼看了看布置簡陋的廳堂,一臉不悅道:“雍王殿下身份高貴,我們這些邊地野胡不敢盼望貴人出迎。可既然說要宴會百族,為什么布置這樣簡陋?難道唐國的處境已經變得這樣艱難,甚至都沒有酒肉接待前來拜見的屬眾?”
劉幽求抬眼望向其人,認出乃是黨項羌細封部首領,如今擔任大唐軌州都督府都督,名為細封白施。
聽到其人言辭沖撞、并不客氣,劉幽求也并不惱怒,只是微笑道:“今日設席禮待諸位官長,只是雍王殿下私宴。河源整軍用武,諸物在用,殿下不愿挪治宴戲,因此席面簡樸。殿下對此也多存愧疚,特囑卑職向諸官長致歉,也允諸位去留自度,畢竟只是一場私宴,無干國計邊務。”
聽到劉幽求這一回答,在場諸胡酋們反應也都各不相同。有的人作恍然大悟狀,甚至還高聲贊美雍王殿下風格高尚,心懷國計、不喜奢靡。但也有的人如那細封白施一般,忿色暗露,自覺得雍王傲慢無禮,怠慢了他們。
但無論各自反應如何,劉幽求也說的明白,去留自定,不作勉強。
一些本就氣勢不足的胡酋并不計較這些,直接舉步入廳,也不在乎幾個大部族首領怨毒的目光。畢竟在隴右這片土地上,終究還是大唐的天下,甚至就連吐蕃都只能裹足于赤嶺之西。
若能討好那位長安來的雍王殿下,那幾個大部族首領縱使不悅,也不敢輕易針對他們、跨境相攻。
劉幽求瞇著眼站在廳門一側,眼看著在場眾胡酋們陸陸續續進入廳堂中,心中不免感慨雍王殿下計略使用越發純熟,僅僅只是一個單純的廳堂布置簡陋,便試探出隴右諸胡州之間也是和睦少存、彼此不服。
這樣的小道雖不值得大說,但本身也不需要投入什么,隨手為之,就能試探出許多的訊息。
眼見著眾人陸續進入廳堂,那軌州都督細封白施臉色雖然越發陰郁,但在默然片刻后,還是舉步走進了廳堂中,入堂后卻不理會侍者的指引,直接一腳踢在前側已經落座的胡酋肘側并怒聲道:“滾開!”
那胡酋自然不忿,但在認清楚細封白施的身份后,還是敢怒不敢言,乖乖退到了另一側。
隴右羈縻州府眾多,通常而言,都督府級別要比胡州更高,可以管制數州。能夠擔任都督的胡酋自然也實力更強,都是大部落的大首領。
比如這個囂張的細封白施,其人就出身黨項羌大部落的細封部。舊年與吐谷渾友善的黨項拓拔部內遷進入河曲之后,細封部便成了黨項羌當中最大的部落,軌州都督府更管制黨項羌一十三州,絕不是小部族首領能夠抗衡的。
眾人落座之后,廳堂里還有許多空席。隨著幾聲金鑼脆響,廳中人聲為之一頓,門廳處甲士便大聲喝道:“雍王殿下登堂!”
李潼穿著一件金線團紋的錦袍出現在廳堂門口,在郭達等二十名佩刀衛士的簇擁下行入堂中。
堂內諸胡酋們視線轉來,反應則有些參差不齊,有人直接避席拜迎,有人僅僅只是起身叉手,但也有人端坐席上,只是目視雍王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