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獠不思己失禮在先,反而當面詰我怨我禮數不周。匹夫尚有暴起拔刀之刻,何況我天家貴胄!人以禮待,我必禮還,人若謗我,我必殺之!既然在我的門廳,就要守我的規矩。不知我的為人,不算罪過,但若囂氣外露,通天權柄,豈是虛置!”
講到這里,李潼望著那名胡酋緊握在手中的佩刀,臉上再次閃過一絲玩味笑容:“現在知此獠因何而死了?”
那人聽到這里,已是悚然一驚,忙不迭棄刀于地,匍匐叩拜,額頭上冷汗如瀑,顫聲道:“求雍王殿下饒命,求殿下……卑職族有佳色,各族訪問皆不許,即日就獻殿下帷中!”
眼見這人還算識趣,李潼擺擺手說道:“方物進獻,各憑心意。知我者不以此夸,不知我者不以此懼。爾等諸胡,雖然散布邊疆,但既然州府為號,自然也是我大唐臣員。何以事上?唯恭唯謹!爾等雖然所在蠻荒,但能不知我是誰?
我是唐家親貴,圣皇陛下目我宗家瑰寶,皇嗣殿下用我西分治事,滿朝才士皆傾倒,中外將士俱拜伏。如今行在隴邊,竟為卑胡所賤,情能忍受?若言不知我,我當使知之!方物事小,恩威為大。你們諸位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老子這么牛逼個人,你們敢說不知道我?小看我就是小看朝廷,看不起朝廷,那就是找死!
“殿下所言甚是,我等諸胡俱仰大唐天恩才能謀生于隴邊,殿下天家貴種,既然行入境中,自然要竭力供奉,不敢怠慢失禮!”
那些此前有所進獻的胡酋們,這會兒自然對雍王所言衷心贊同。做人做事,就該有這樣的區別對待,我們既然已經獻了禮,就該與那些沒有獻禮的人有差別。若諸事不問,只是一視同仁,那老子這禮獻的得多虧!
既然搭臺唱戲,總得有唱有和,李潼的目標受眾,就是那些此前恭敬獻禮的胡酋們。至于在場其他神色晦暗、且并不急于響應的人,他也不在乎他們的想法,老子不要你覺得,只要我覺得!
接下來,他又喝令諸胡姬登堂收拾一片狼藉的廳堂,這一次倒也并沒有再強作區分,在場之眾、人人都置席案。但還是吩咐諸胡姬各自依傍她們酋長坐定侍酒,至于那些沒有進獻的胡酋們,身邊自然空無一人。想在老子這里白嫖,那是做夢。
接下來酒食傳遞,宴會倒是勉強進行下去,明顯看得出那些胡酋們對雍王的態度恭敬了許多。畢竟那個死鬼細封白施,尸體還橫在廳外廊前呢。
誰也不清楚接下來這位跋扈恣意的雍王殿下會不會再繼續暴起殺人,心里唯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老老實實把這場宴會應付過去,然后趕緊離開鄯城,盡量少接觸這個視人命為草芥的唐家宗王。
當然,最好還是補上獻禮,畢竟要禮要的這么硬核,也真是少見,無謂因為一時的吝嗇把命都給搭上。
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些胡酋想息事寧人、應付過眼前,李潼可不答應,撩不動也得硬撩。
所以,在淺用酒食后,他將手中酒杯放回案上,接著便抬手指著那些身邊胡姬侍酒的胡酋們笑語道:“前言人情交涉,在乎來往,這絕對不是虛言。大唐域納四極,我幸生天家,從心所欲、用度無匱,所愛者非諸邊方物,而是爾等恭敬情懷。既然具禮獻我,我當有所賞賜,如此才稱得上情誼篤善,上下相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