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李旦稍作沉吟后才回答道:“崔玄暐秉性介然,不失方正,博陵高足,恪守禮法,厭紫奪朱……”
武則天聽到這回答,嘴角譏誚之色越發明顯起來,指著李旦嘆息道:“若有閑員能使,可遣之暗伏崔玄暐邸側,瞧一瞧有無關隴元從子弟出入其家。”
“阿母的意思是……”
李旦聞言后便皺起了眉頭,半是不解,半是不信。
“你這一番退計,多少應該是受了昭德啟發。但昭德何以作此退計,你所見仍淺。人間諸類,誰又不是借勢待沽。你要為豫王求昏河北人家,用計不可謂不巧,但太急躁了,主客之利已失。”
武則天此刻評價兒子的計略使用,倒是頗有幾分老御手看不上新騎士的不屑。控御手法無非幾種而已,但各人用來收效不同,所差的便是火候。
她這個兒子不是沒有想法,但實施起來卻透出一股新手的稚嫩,意圖被人觀望的太真切,反倒成了別人加以利用的手段。
身為一個君王,最頭疼的的不應該是臣下山頭林立、紛爭不已,若他們真的其樂融融、一團和氣,那才是真正應該擔心的事情。
李旦明顯有些跟不上母親的思路,明明說的是雍王歸朝與否的問題,怎么又扯到了他長子婚配的問題上來?
他也的確有結親于河北人家的打算,并幾次在不同場合有所表達,但此事遲遲沒有定論,一則是還沒有選定具體的人家,二則也是想看看究竟哪些人家值得他為兒子引為強援。
今天崔玄暐在政事堂的表現,單就李旦的感受,自然不止于他口上說的那么簡單。在他看來,起碼還有一層緣故是崔玄暐應該也有類似的想法,所以才有此表現。
可現在聽他母親的意思,崔玄暐這么做,更大可能是示好于被雍王嚴刑摧殘的關內勛貴元從們,李旦心里多少還是有幾分不忿的。
關內勛貴元從聲勢弱小,這是從他父親就開始的一種趨勢,與關內人家關系密切的李旦對此感觸尤深。特別是政變過程中豆盧欽望被干掉,使得關隴勛貴更加虛弱,以至于李旦監國以來,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進入朝局中去平衡強臣權勢。
此前雍王西進長安,首先便拿那些勛貴元從們下刀立威,也足顯示出這些勛貴元從們在大勢上的無力。如果說在崔玄暐心目中,搏求這些沒落人家的好感還要達于與皇帝結親的誘惑,李旦是不怎么相信的。
而且那些關內元從即便是對雍王心懷不滿與抵觸,靠攏在自己身邊,無疑也要比與崔玄暐這個在政事堂都乏甚話語權的弱勢宰相交好要更加的靠譜。
老實說,李旦之所以覺得將雍王召回朝中是他破局的一個機會,一個相當重要的憑借就是雍王與關隴勛貴關系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