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家宴,不涉公務,或言風花月雪,或述家長里短。這當中,薛崇訓自然受到了重點關照,主要是接受李光順的重點盤問。
小妹成婚出嫁,李光順遠在蜀中,雖然特意命人遠程送上一份豐厚的妝奩,但自身沒有出席,想來不乏疚情,此時見到這個妹婿,自然不無盤問敲打。
薛崇訓眼下也只是十幾歲的年紀,但或許是因成婚、或是因為經事,倒也有了幾分沉靜模樣,對李光順的盤問恭敬作答,并不無豪邁的表示道:“我待娘子如何,表兄難道不知?幼來便侍如珍寶,到如今并守一室,娘子所囑,我全是應從。就連此番西來,也是娘子為我決定。你們若能挑出我的錯處,那我真是認打認罰!”
聽到這舔狗表態,李潼也忍不住笑語道:“家有美妻,夫不遭橫禍。你也不必自覺幼娘頤氣難馴,到了長安就事行臺,不會辱沒了你那一點微才。”
雖然只是家人談笑,但一些情勢之內的矛盾糾紛也隱在其中。對于他姑姑在神都的一些行為舉動,李潼倒談不上有什么不滿,只是不怎么看好。
薛崇訓這小子既是他妹婿,李潼也不想讓其人于其母所營諸事干涉太深,但終究還是母子情深,一些意思寓于言中,還是要看這小子自己的悟性。
李光順旅途勞頓,家宴也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不到一個時辰便散場。李潼特意安排郭元振留宿邸中,待他明早提問。
散席之后,李潼又親送兄長入宿處,這才嘆笑道:“我與二兄,俱成家室,唯阿兄你一人漂泊在外,無暇揀選良姝論親。這一次娘娘也專門遞信給我,叮囑我要幫助阿兄你成家立室,延傳有信。眼下也無外人,阿兄心意如何,不妨細訴于我。”
李光順聽到這話,臉上不免閃過一絲赧色,片刻后則驀地一嘆:“三郎你不要難為我了,我既無令才、也無令譽,實在沒有此類想法。人間夫妻,勢利相結而已。
我生人至今,一事無成,自身還要仰仗兄弟勢力包庇才得以度日,縱有名家親我,所貪無非在此。我兄弟創業不易,我自身分享已經覺得羞慚有加,怎么還能再去貪結名門,更引旁人分享累事。”
李潼是知自己這個長兄內向且少熱情,但卻沒想到李光順對人間情事是有這樣的悲觀態度,一時間不免也大生感慨,看來幼年的凄慘生活給這兄長帶來的陰影實在不小。
“阿兄怎么能作此想?兄弟相扶共進,這本就倫情應當。更何況我……”
“三郎你不必再說了,我有兄弟相親,有家人關懷,已經沒有更多訴求,更不愿招引陌生之人擾我清靜。”
李光順講到這里便頓了一頓,片刻后才又說道:“三郎你有心,能不能代我向娘娘稍作表達,珠娘賤時伴我、貴時不違,我想給她一個名位安置。本來兩情篤守,不必在意身位高低,但她如今已有孕信,我希望孩兒能夠人前不辱。”
李潼聽到這話后,不免嘆息道:“阿兄誠是至情之人,這件事,我應下了!但為阿兄摯愛,無懼旁人雜言。況我與二兄舊年也多是仰珠……嫂子治廚養活,忠義相守,我家豈能刻薄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