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國公主如此舉動,倒讓李潼忍不住愣了一愣。
番邦君主、豪酋向大唐進獻版籍以表示臣服效忠,這是常有的事情。而大唐也不會真的接受他們的版圖與籍口,無非優加撫慰、賞賜奉命,以維持一個羈縻秩序而已。
但即便是這樣,那也是直接需要與大唐朝廷進行對話,更或者向大行臺遞書也可。但也絕對不存在于這樣的私下場合里,單獨向某一人獻表效忠。
所以李潼也并沒有第一時間接過那蕃國公主兩手奉于眼前的版籍,而是擺手笑語道:“今日等邸,只為告賀公主喬遷之喜。余者公事,來日自有行臺官吏與公主進行接洽。”
他以為這蕃國公主并不清楚相關的禮規問題,所以才做出這樣稍顯冒失的舉動,因此便稍加點撥。
葉阿黎眉眼未施黛青,仍是稍顯張揚的細眉,深跪席前,揚起一張明艷嬌美而又不失英氣的俏臉,這畫面落在何人眼中,都不免讓人怦然心動,自豪之余更不免急欲將之悉心呵護。
“葉黎雖入國短時,但大唐禮令也略有所知,情知此請不合規制。但今日所獻,也并非邀求名位,只是深感殿下恩恤厚重,苦困無有報答。蕃女身有,無可稱珍,唯此一樁、可堪表獻。”
葉阿黎又頓首凝聲道:“大唐雖天中雄國,威加諸夷。但蕃女久居蠻土,于國朝恩威無感。今所以奮身入唐,全因殿下恩威招撫,此情郭參軍亦可為證。
大唐雖雄壯,但蕃女能感恩威者,殿下一人而已,更不知朝廷人物氣象如何。臨此陌生人間,求歡于新,不如托命于舊。今日席中作此表獻,自此之后,凡殿下王命所指,俱葉黎此身并領邑部曲性命所用!”
蕃國公主如此一通表態,自令滿堂群眾驚訝,至于其言辭提及的郭元振,本是身形魁梧,但此時坐在席中,大半身軀沒于案下,以至于肩與案齊。
至于與雍王并席落座的兩位孺人,唐靈舒暗里戳了戳楊麗腰肢,轉頭對她無聲作言道:“奇貨可居……”
楊麗則眨眨眼,抬手握了握唐靈舒袖里的犀角小刀,視線又掃了一眼深跪殿下席前的蕃國公主,同樣低聲耳語道:“恐是我見猶憐……”
且不說這兩人耳語以及在場旁人感想如何,武攸宜瞪大眼專注的打量一下雍王殿下神情,見殿下眉頭微蹙、一臉沉吟的表情,便當先起身、入前拜道:“殿下宗家名器,恩威隆于此世,唐祚存續已仰殿下先功,如今更播威蕃遠,使諸夷感義來投,此誠宇內眾望所歸。名王大器,何不可容!”
武攸宜語調稍顯夸張,但也讓堂內眾人各自醒覺,紛紛開口附和。
李潼這會兒之所以沉默,心中所想還不是要不要接受蕃國公主投獻的問題,而是由此聯想到未來的行臺在處理番邦問題上,究竟該采用怎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