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很難給予他這樣的機會,但雍王可以。雍王不將他以簡單的詞臣視之,此前幾番會面交談,對他一些邊務方略也多有贊賞,如今更授給他北庭軍職,這一機會,喬知之不打算錯過。
聽到喬知之這么說,在場眾人也都不免喟嘆,心情多有復雜,既有對喬知之的羨慕,也有對朝廷的怨情。
他們這些人,多數也都參加了此前朝廷所舉行的銓選但卻遭黜落,而喬知之并未參選卻加授用,其人反而放棄了所受美職。
有人求而不得,有人得而不惜。拋開對各自處境際遇的感慨,這本身也顯示出朝廷在選士方面的不合理。
“朝廷不謂不能得人,實則不善任士啊……”
突然有人發出這樣一聲感慨,道出了眾人各自的心聲。
然而這話一出口,宴席間的氛圍突然變得古怪起來,一時間鴉雀無聲。之所以會如此,就在于這一句話的源頭主人正在席中。
陳子昂年在三十五六歲,正是年富力強、精力旺盛的年紀,而他平日給人的印象也確是如此,性情豪縱、言論雄健,常常能讓身邊人心悅誠服,無論身在何處,都能很快成為一個焦點人物。
然而今天的陳子昂則就沉默得多,本就不甚高大的體型蜷坐席中、顯得有些佝僂,此前眾人談論許多話題,他都沒有開口,只是悶坐飲酒,以至于幾乎完全沒有什么存在感。
此時有人引述他前時所言,眾人眼神才又望向了陳子昂,且都不乏同情之色。陳子昂也察覺到眾人望來的目光,舉杯一笑說道:“諸位且各抒情,不必關照我這厭物。我自憑此杯中清液,與杜康通幽論奇。”
說話間,他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因動作猛烈,一些酒液沿嘴角流入頜下須中,他也不作擦拭,只是停杯示意侍者再來續杯。
眼見陳子昂如此消沉,眾人眼中同情之色更加濃厚,但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么。陳子昂因言獲罪,且得到了皇帝“強辭孽才”的惡評,即便沒有被褫奪官身籍名,政治生命也算是徹底劃上了一個句號。
在場眾人,包括喬知之在內,士林中或許淺有薄譽,但本身都還是待人挑選,不在勢位,也談不上能夠給陳子昂什么實質性的幫助。
喬知之見陳子昂還待酗飲,連忙起身按住他的酒杯,未待開口,突然有家奴匆匆行入附耳稟事。聽到家人稟告,喬知之臉色驀地一變,連忙握住陳子昂手腕低聲道:“伯玉不要再飲,速速換衫,消除酒氣,引你去見真正能容你雄才的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