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被契苾明狂言逼迫,心中本就不忿不服,再加上朝廷使員相召,干脆棄部歸國。但就算是他也沒有想到入都之后處境這么艱難,特別雍王幾勝隴邊,行臺分設后權勢更壯,竟連朝廷都漸有難制之狀。他這一把將雍王得罪挺狠,心中更是憂懼有加。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慕容忠心里也隱隱有些后悔,明白兒子所言才是事實。雍王勢大,朝廷連陜西之土都要割授。慕容忠雖然歸國,但其部屬仍留安樂州,若被行臺加以消化,朝廷意識到他這個青海國王只是個樣子貨,更加不會力保。
更何況眼下神都城中局勢變化迅速,今日煊赫者不知明日還會否掌權,他就算拿錢買命,但只要雍王不倒,這就是一個無底洞。一旦積儲耗盡,可能轉頭就會被人拋出,平息雍王怒火。
“勢力不存,才會為人看輕!北曲李多祚,靺鞨賤種而已,但因其部屬聚合,即便早前因阻雍王收攏代北軍卒而入刑獄,但如今卻又掌北衙禁軍,無人敢辱……”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我違背了雍王使命,他斷然不會放過我。明日再招南市賈人入邸,變賣一些器貨,趁神都近日情勢躁鬧,努力謀一宿衛實職……”
慕容忠還在算計著,突然家人來報有貴客登門來訪,及見投帖,他便皺眉道:“郁林王?我家與他并無往來,他突然登門……郁林王方從西京使回,是不是受了雍王什么指令?”
他對雍王的忌憚已經深入骨髓,凡事都忍不住要往這方面去想,心里下意識就不敢去見。但郁林王李千里終究也是宗家近親,即便勢力不壯,如今主動登門,他也不敢將人拒之門外,只能硬著頭皮出迎。
慕容忠所料不差,李千里正為雍王使命而來。他以少府監出都為使,歸都后便被奪職,神都城目下的躁鬧,跟他也沒有太大關系。
他在武周一朝所作所為,人盡皆知,非但沒有什么冤情可作申訴,反而有一筐的爛底子恐被追責,自然對雍王的交代更加上心。唯有托庇雍王,才是保全自身的良計。更何況前來訪問慕容忠,本就是狐假虎威,敲詐發財的愉快事情。
一位宗王來訪,青海王家人不敢怠慢,先將郁林王請入前堂,然后才入內通報。
李千里負手踱步,觀察著這氣派王邸,口中嘖嘖有聲,自是羨慕得很。他堂堂大唐宗王,講到起居用度,居然還完全比不上這樣一個茍延殘喘的亡國之君,也實在是讓人不爽。
“未知郁林大王尊駕入邸,有失遠迎,實在失禮!”
很快,慕容忠父子便從宅中匆匆行入前堂,遠遠的慕容忠便抱拳致歉,態度可謂熱情至極。
至于李千里,反應則就冷淡的多,只是負手而立,及至慕容忠行至身前不遠,才緩緩點頭,但開口所言卻讓人毛骨悚然:“今日來訪,無問禮數,只有一事要問青海王,王欲生、欲死?若欲死,那就無復多言,我即刻出邸。若欲生,那咱們就可以仔細聊一聊,青海王這一命,于你心中價值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