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里跟李多祚有些交情,這是在武周年間積下的人脈。那段時間里,李千里雖然屢任外州,但卻頻頻進獻方物祥瑞。李多祚宿衛北衙,有的時候就需要率軍出迎。一來二去之間,彼此之間倒也混出了一點交情。
至于行臺與朝廷、以及青海王慕容忠之間的糾纏,歸都后李千里也著重打聽了一下,特別在了解到慕容忠歸朝后所面臨的尷尬處境后,李千里自然明白慕容忠不過是朝廷用來給雍王添堵的小工具。真要說有多重視,那也不盡然。
一番思索后,李千里便定下了這樣一個計略,主動登門宣以恫嚇,嚇一嚇慕容忠。
他所謂幫慕容忠索回此前濫使出的財貨,財貨是真,但來路則是虛的。雍王于神都的確是具有著不小的震懾力,但慕容忠所交涉的那些人家也都各擁勢位,他們就算對雍王有忌憚,也不至于憑著李千里狐假虎威一句傳話便乖乖將財貨退回。
更何況,李千里借著雍王兇威嚇一嚇慕容忠就罷了,可若他真敢憑此去恫嚇眾多時流人家,那可是要犯眾怒的。眼下神都氛圍本就微妙,他自身底子又潮得很,真敢這么做,簡直就是在玩火。
所以此前送回慕容忠邸上的財貨,真就是李千里憑他宗王名頭,聯絡兩市豪商暫時借出來的,為的就是給慕容忠營造一個四面楚歌的絕望處境。
李千里自不清楚慕容忠與時流人家交情深淺,為了確保封鎖慕容忠對外界訊息的獲取途徑,同時讓自己的震懾顯得更具真實性,便找上了與慕容忠同居一坊的李多祚。
李多祚不僅僅只是北衙右羽林將軍,本身還是靺鞨大酋,門下不乏使員,可以確保監控住慕容忠門下走使之眾,使其得不到什么有價值的消息,只如一個囚徒般任由自己擺布。登門討要慕容忠送禮名單,言是索回雍王許給他的財貨,實際上也是為了監控起來更方便。
接下來幾天時間里,李千里也按照那名單頻頻走訪時流,營造出自己在努力做事的一個假象,安排幾架貨車頻繁出入坊邸,一時間倒似乎真有所獲頗豐的樣子。
關乎到自身安危與前程,慕容忠自然也不會只是聽信李千里一面之辭,門下使員積極走訪,但也實在不得要領。但是對于李千里近日行徑并邸中動靜,倒是了解的很詳細。
人在困境之中,本身就偏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更何況李千里這個老油子在武周一朝都能混得風生水起,現在只是安排慕容忠這樣一個困養神都的亡國之君,自然游刃有余。
樁樁種種的跡象,讓慕容忠確認李千里的確是在做事的。而在之后幾日,畿內又發生一樁大事,讓慕容忠更加意識到雍王如今的權勢威重。
那就是朝廷近日所忙碌的有關舊臣追封的問題,與雍王有關的一樁,是孝敬皇帝丈人裴居道,追封為晉國公、并州大都督。恩授之后,與正牌的國丈劉延景所封之宋國公、荊州大都督全無二致。
裴居道談不上什么忠烈名臣,雖然出身河東名門裴氏,但察其事跡、資歷,也實在不當如此殊封。哪怕其人乃是孝敬皇帝的丈人,但如果不是孝敬嗣子太爭氣,裴居道無論如何也難得如此哀榮。
朝廷對雍王是這樣的態度,慕容忠看在眼中自然更加的心慌。于是在稍作準備后,便即刻再請李千里過府,恭敬的將李千里所吩咐他擬寫的請罪之表呈給李千里先看一看。
李千里這一次再登邸,聲勢就大得多,不獨自身衣著裝扮里外翻新,就連隨從家奴們都騷包的一身綾羅穿戴。可見這段時間走訪慕容忠所交際眾家,的確是所獲頗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