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永昌年間,唐家所尊的二王三恪發生了變化,以周、漢為二王,舜、禹、湯為三恪。這當中的周可不是北周介公,而是先周姬氏。
這一次改立二王三恪,雖然是武則天為自己代唐履極而做的準備工作之一,但畢竟是以大唐朝廷的名義而定。
如今國業雖然歸唐,但這一前制卻沒有明文改變。畢竟李旦自己都還沒有返回關中祭祀祖陵,就不要說給二王之后正名、恢復地位了。
介國公地位超然,一則在于唐家創業以來的積習、從武德以來便以周隋為二王之后,二則就是其家之于關隴勛貴群體的非凡意義,畢竟就連八柱國之家都是端過宇文家飯碗的。
但其實從正規的禮法而言,介國公的地位并不受到法律的保護,認不認看你自己的態度。
這就是李潼惱怒的原因所在了,朝廷以介國公西來,就是為了逼他表態。
他如果向介國公見禮,那就代表著認可朝廷革命以來各種禮法改制,包括目下朝中裴炎平反等一系列熱點事件,甚至需要考慮該不該迎皇帝西歸祭祖。
可如果他不向介國公見禮,那就是否定所謂的革命成果,否定自身在革命中的功勛,乃至于是與關隴集團劃清一個界限。
畢竟,二王如今雖然不得法禮承認,但長久以來就是關隴集團所信奉的唐業正統來源。任何質疑這一點的人,都可以說是關隴集團的敵人。
二王三恪并不僅僅只是一個國家賓朋的禮法問題,更直接決定著王朝法統性有何而來。
以周、漢為二王,摒棄當中的魏晉南北朝,這種正統追定并不發源于武則天,早在隋朝就有大儒王通為代表的關東人士在倡導此議。初唐四子的王勃之所以這么倒霉,就在于他也不自量力的加入到這種討論中來,秉承他爺爺的主張。
甚至于就連李潼的亡父李賢,某種程度上都可以說是這種爭執的一個犧牲品。
高宗李治對于擺脫關隴門閥進行了諸多嘗試,也卓有成效,但在改變二王三恪這一問題上,仍然有所保留,不夠堅決。李賢作為其太子,就充當了一定的投石問路的棋子作用。且不說府中員佐配給,單單其所修頗具學術價值的章懷注,就可以說是繼學南朝。
在這一點上,可能李賢探索的太遠,做的甚至超乎高宗想象,所以讓高宗都隱生忌憚。這或許并不是李賢被廢的最主要原因,但起碼是有一定因素在其中。
李潼雖然常說沒有接受太多他老子的遺澤,但其入世之后,江南人士對他分外熱情,除了時勢所致,也有一定的此類淵源在內。
捋清了這一條線,就明白了朝廷使派介國公西進的險惡用心。對此李潼自然不接招,他之所以來到潼關,也不是為了迎接介國公,只是為了把其人堵在潼關以東。
你說他是國賓,結果你把他當狗使喚,還讓老子行禮,這特么是什么道理!
真要抬這種硬杠,搞意識形態斗爭,老子現在就殺去洛陽、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