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鄭休遠離開,同在車中的前宮女柳安子一臉緊張的說道。
上官婉兒聞言后,拍了拍這小娘子臉頰,笑語道:“傻娘子,我不怕你們拖累了我。反倒是我,拖累了你罷?雍王妃使你隨著我,怕我坊居愁困、無以為生,緊要時著你求助?”
“郎、郎君知道了?”
柳安子聽到這話,臉色不免有些慌亂:“我不是有意隱瞞郎君,只是王妃囑我……”
“王妃端莊大氣,如此才堪配名王。情義我自領受,但如果你跟隨我不慣受一份貧寒,入京后且入王府復命罷。”
上官婉兒嘆息一聲,既有幾分欣慰,又有幾分悵惘。
過關后一行人于關城前小頓片刻,等待原本的車駕被引回,而后便見仍有一群行人正向塬上行走。
“那些都是失家的游食,塬上有湯餅派送,讓他們能果腹養力繼續西行。”
引車返回的鄭休遠解釋道,并不無感慨的說道:“過關前我真是小覷了行臺政治,只道此境設卡索錢只為斂財,沒想到一入關西,便惠政鋪陳。這一篇《燕子賦》,過關者人手一帖,只要能深記頌唱,沿途都有湯餅施放,養活亡人。據說凡附州縣,只要能提筆寫成,一字便分田一畝。”
“寫一字得田一畝?”
聽到鄭休遠這么說,同行諸眾包括上官婉兒都驚詫不已,上官婉兒入前接過鄭休遠手中字帖,見這字帖尺余見方,通篇兩百余字,少有重復,且都日常俗用的字眼。
似她這種幼來便飽讀詩書、接受良好教育的人,這自然不成考驗,覽過一遍即能手寫無誤。但對于一些生人以來便目不識丁的鄉野亡人而言,這考驗也不可謂不難。
“雍王殿下這是要將經義教化播入鄉野,囊括王民啊!”
上官婉兒玲瓏心竅,聽到這不尋常的令式,稍作思忖便明白過來。這一篇字帖字體莊雅端正,正是雍王手創的新楷,只因雍王名號、爵號俱變化無常,時流索性名以名王楷,特別是深受臺司官員推崇,幾乎成了朝廷行政文書首選字體。
當然手中這字帖絕非雍王手書,刻板呆滯,滿是匠氣,甚至都不像是人手寫成,更像是諸佛寺宣講經義所用的印帖。如今被行臺化用過來,便成了行臺教育萬民識字明義的妙招。
除此之外,鄭休遠還領回了另一份印帖,這倒不是什么教人識字的字帖,而是一份長安行市日用百貨的物價單,是商賈們喜好的東西。
但不唯商賈,當鄭休遠看到這一份清晰明白的物價單后,都忍不住說道:“兩京行市時貨竟然有這樣的懸殊差價,眼下未及地邊,不如短留幾日,容我返回關東,籌備一批時貨入京,輸給之余,也能稍補行途耗用?”
講到這里,他又加了一句:“眼下塬上演武,雍王殿下正居此練軍,此時前行,路途上怕也障礙多多……”
“就如舅父言,不要貪利,適量即可。”
上官婉兒聞言后稍作沉吟,然后便點頭說道。她也說不清是被舅父所言理由打動,又或流連斯境、不舍前行。
鄭休遠將一行人安排在潼關西境的客邸中,然后便又率領十幾員仆從過關返回關東,以那份物價表格為指引收販一批物貨。
行臺演武場景,自然不可能向民眾公開。但塬上竟日鼓號喧嘩,也讓周遭境遇蜂盜膽寒、匪蹤絕跡。整條潼關道上,也是治安大好,幾近路不拾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