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默啜入寇的消息傳到長安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是寒冬臘月里被突然拉出了暖烘烘的被窩,讓人從內由外都充斥著一股躁怒感。
“今日軍務議論,唯以斬殺默啜為先!余者從宜諸計,不必暢言!”
行臺政事堂中,李潼落座之后便殺氣凜然的說道。
此言一出,在堂諸眾無不面露難色,中軍將主唐先擇起身叉手道:“行臺甲卒盛養,將士渴戰,凡得戰機,豈甘人后!但今次默啜起釁,遠出行臺所轄千數里之遙,即便將士踏雪追敵,沿途糧秣支給,亦需州縣為輔。今朝廷未有征命抵臺,一旦大軍輕出,恐失策應啊!”
說話間,已經有文吏將突厥此番入寇的行軍路線圖張掛起來,當然只是簡略的,主要是行臺分設于河東州縣的人員包括地境之內的商賈以及豪戶所呈奏匯總。
因為沒有可靠且成系統的官方信報,這個賊軍行蹤路線也是錯綜凌亂、斷斷續續,與其說是突厥賊軍的入寇路線圖,不如說是行臺向河東入寇的人事草圖。
李潼久掌軍機,基本的軍事素養還是有的,看到這張圖紙標繪如此凌亂,不免皺起了眉頭,拿起了副本仔細翻閱一番,發現所記錄的賊蹤出沒錯誤諸多,比如十一月末賊蹤本來還在朔州,可是幾乎在同時,忻州同樣有賊蹤出沒。
時間上已經混亂不已,對于敵軍兵勢的描述則更是出入甚大,有的說不過千余眾,有的則就稟告人馬巨萬。這樣凌亂的敵情訊息,自然不足以憑之制定什么反擊策略。
李潼翻看一會兒之后,便隨手將這一份信報丟在一邊。轉而拿起一份經過行臺員眾篩選精簡、相對比較靠譜的信報翻閱起來。
這一份信報相對比較可信,因為是行臺直派的情報人員所遞交的內容。但相對而言,則就簡略的可憐,僅僅只有七八則內容,并不足以勾勒出突厥此番入寇的軍勢全貌。
比如說最早一份信報是在十一月中,是從云州發出的,言道突厥先以散卒游眾滲透單于都護府,然后再借著單于都護府內虛而暴亂,具體兵力如何,難有一個直觀判斷。
而下一條信報則就已經是半個多月后由朔州發出,講到突厥千騎寇掠馬邑。至于這當中突厥行進路線如何、有沒有分兵寇掠等等諸類,俱無涉及。
這樣的情況,也不是因為行臺的情報人員不夠盡力或是能力不夠。偌大一個河東道想要形成一個完整的情報體系,沒有官方力量的配合本來就做不到。
況且今冬大寒,不獨關中一地大雪紛飛,行臺這些情報人員都是以私人身份進行活動、搜集并傳遞情報,無從借用完整的驛傳系統,能夠把消息傳遞回長安,已經殊為不易。流于片面,也實在是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