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韋氏這會兒也是一臉笑容,但還是有些遲疑道:“這裴伷先所言所表,大王真的相信?”
“居此牢獄,所見唯是四墻。家人以外,誰人近我不是各存心腸、目我奇貨?他所言是真是假不必細審,唯有所欲求需仰于我確鑿無疑。”
講到這里,廬陵王眸中些許醉色斂去,不無感慨的說道:“舊時神都異變,我已經錯失良機。若果真再有轉機,一定不能再作落后。這裴某所言或不近于實,但當中必然也有趨吉避兇之盤算。神都想是禍事將發,他有感于懷,提前布置。這一份投誠,我無論如何要接納下來。
不是因為輕信了他,而是因為神都縱然有變,于我未知吉兇。縱有使者來見,不知殺我還是迎我。外使善惡尚是其次,唯此獠捉刀床側,其人其念于我生死攸關……”
且不說廬陵王夫妻私下的盤算,裴伷先在退出內城的時候天色已晚,索性便留宿王城外堂。
家人入舍為裴伷先包扎手心傷口,忍不住低聲問道:“阿郎真要打算將生死前程投給廬陵王?”
裴伷先聞言后冷笑一聲,嘆息道:“廬陵王外寬內忌,骨肉尚且薄情,我若將命寄他,才是真正的自尋死路?”
“那阿郎還要……莫非以此窺探廬陵王有無邪念,以奏神都?”
家人聞言后又忍不住發問道。
“廬陵王與世隔絕、權勢俱無,作何心意,都是次流。唯其身位所當,奇貨可居,群眾相謀,不得不防。”
講到這里,裴伷先又嘆息道:“當年自庭州歸國,心中也不失妄計。然今上用我,仍循于枯骨舊孽。但有一二包容之計,給我宿衛之職,哪怕來年兩京再生異變,圣駕臨危,死事之眾則必有我!如今將我放于山南,用于不義,可見仍是目我為邪異之流。此一身輾轉于南北,幾遭災厄而不毀志向,難道只是為了舔食天家幾副血肉而搏求邪幸?”
“廬陵難托,圣人不識……阿郎、阿郎你是要?”
“圣人昧識,不止于我。韋承慶高在鳳池,國臨危難,其族力不使用于河北,反布置于洛南,可知其心叵測。其人招搖我家舊跡而收聚世族勛門之人心,卻阻我于江湖,更知其表正里邪,來年亂由,必出中書!我若不親近廬陵,必茫然不知死之將至,今先作投誠,一旦有事,廬陵則必咨詢于我以求眾見。或再投江湖,或馳告名王,一點短計,也只是落魄之人不屈命運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