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堂兄引我阿兄歸國,元嗣國事繁忙,不當再以私情長擾,我兄弟自扶棺歸宮,請元嗣殿下歸堂理政……”
家中噩耗接連發生,極短時間內李隆基就變得成熟起來,扶棺悲哭片刻,又轉過身來對李潼長作一禮并說道。
李潼微微欠身,還未及開口,另一側宋璟卻出班發聲道:“嗣相王仍有案事系身,不當奉入宮閣安置。若推案不為清白,一身罪孽恐污先靈!”
“你、你胡說!我阿兄怎么會、怎么……懇請堂兄垂憐!”
李隆基聽到這話,臉色頓時一變,先是怒視宋璟待要爭辯,頓了一頓后又轉向李潼悲聲道:“日前還是滿門和樂,少息深得父兄關照,轉眼禍如天崩,讓人淚干斷腸……”
“宋學士退下吧,此事我自有決斷!”
李潼這會兒也皺起眉頭,指著宋璟不悅道。
然而宋璟聞言后卻并不退避,索性當道跪拜并大聲道:“臣不知殿下有何決斷,但料想無非厚恤人情。相王一門哀事連舉,確是人道之悲。但若嗣相王論罪為實,身幸則國悲,身隕則國幸!殿下于宗家則元嗣,于社稷則獨梁,或懷仁存恤縱于私情,然在事者將何所投效?
此案內涉河北、河東之不臣,外及關山漠南之不化,案事仍晦,嗣相王若先徇情入堂,微隙先裂于宸居,必有鴻溝彌張于天下!天下為大,治大則必以嚴明,一家為小,小睦唯守于分寸!亂典刑而彰私情,明主所不取。內之不臣、外之不化,若趁隙遁于法網之外,來年同為悲聲者,恐不只一家!”
隨著宋璟一番陳詞,接著又有數人出班,包括新任宰相并接手案件的杜景儉等都發聲贊同。
李潼在沉吟一番后,才稍作讓步,不再將嗣相王與相王同堂停棺,而是先停棺于皇城宗正寺官廨中,并由自己親自送入,著一員六品朝臣于此專護。
“堂兄少壯當國,只有威重,才能眾畏。今悍員當道勸阻,以狂大之言干涉宗家私事。彼員得于直名,堂兄你卻冤受薄情之譏。這樣的心機,不是純人……”
離開宗正寺的時候,李隆基又行至李潼身邊,垂首低聲說道。
李潼聽到這話后先是一愣,片刻后嘆息一聲,拍拍李隆基的肩膀說道:“三郎尚身短齒幼,不必先逞心眼之明。”
有關嗣相王勾結突厥的案件審查的很迅速,一則案情事關重大、獲得朝野廣泛關注,朝廷也為此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宰相領銜、諸司協同。二則案情所涉罪證也已經被收集的很完整,不需要再浪費更多的時間進行取證,只需要把相關諸種整理出一個扎實、經得起推敲的邏輯出來。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作為罪案重要一番的突厥默啜,于漠南宣稱已經獲得大唐朝廷的招撫冊封,號為歸德護國可汗,并自領勝州都督,以此號召河曲六州原東突厥降戶們渡河返回漠南。
默啜這種蹭熱點的舉動也并非第一次了,大概過往的遭遇也讓他意識到大唐的官爵對于諸羈縻州還是有著不小的吸引與震懾力,所以趁著大唐國中動蕩不安的機會,放下突厥之主的架子,儼然一副唐家忠臣的模樣,著急忙慌的想要順勢席卷接受北疆羈縻諸胡勢力。
默啜這一番折騰,且不說會對自身勢力增長產生多大影響,也從側面印證了嗣相王李成器與之有所勾結。而當嗣相王的罪名得以確定之后,河北作亂諸州的處境頓時就變得尷尬起來。
接下來朝廷再作宣令,以朔方道大總管姚元崇備戰出擊突厥,以燕國公黑齒常之為左衛大將軍、冀北道大總管,總掌河北定亂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