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行臺是鼓勵民眾各歸原籍,但無論是實際的路程還是州縣編籍安置的效率、都遠遠比不上長安京畿所在。再加上行臺在長安城周邊開設了大量的官造工坊,也急需勞動力的補充,所以許多民眾干脆就選擇落籍長安。
隨著行臺民爵、丁權的發放,籍戶們的黏性被進一步拉升,許多人都盼望著能夠成為真正的長安人,享受戶籍所帶來的種種惠利,更加不愿意放棄如今所擁有的宅業。
當然,具體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充滿著各種利弊權衡,只要價錢給得高,不是不可以談。但是當原本價值不過千數錢的偏坊半畝草屋都叫價百數緡的時候,這買賣似乎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
聽到當地居民獅子大開口的報價,許多后來的買主都不免氣極反笑,只覺得這些人腦筋有問題。
然而賣主們卻仍振振有詞,拍著自家搖搖欲墜的柴扉不無自豪道:“客人所見只是半幅草屋,但對我家卻是興家之所!再過四年丁權到身,老有所養、幼有所教,能知我家不會青蒿立梁,也出一位明經、進士?現錢百緡,已經是冒了家道中落的風險,再要削價,那真是談不得!”
買主們看看那格局狹促、幾根蟲蝕爛木支起的草房,實在觀察不出還有什么繼續家道中落的余地,但屋主仍是咬緊牙關不松口,也實在讓人好氣又覺好笑。
這種坐地起價的口吻,當然只是刁民無賴習性,但其背后所仗恃的,還是對朝廷政令惠民的信心。眾志成城,長安城哪怕一塊臭水溝爛地,那也是價比千金!守住此處家業,哪怕此生窮困潦倒,誰知幾代后不會門前列戟?
尋常市井間風氣已經如此,至于城中那些貴坊、名坊,買賣雙方的交涉那就更加熱鬧。長安城雖然規模雄大,但講到宜居性卻并不如東都洛陽,但這只是整體上的一個差別,具體到一些特殊的坊區,還是很有可比性的。
城北諸坊因為地近皇城,所以是當之無愧的貴坊,早年間便是勛貴名臣扎堆居住的區域。不過如今城北諸坊住戶大部分都遭到清洗,朝廷劃給百司的官廨公宅大多數便集中在這一片區域,也是為了保證百官免于奔波之苦,上下班方便。
但貴坊未必宜居,否則皇家便不會放著好好的西內太極宮不住,又勞工費力的另造大明宮。真正講到宜居,還是城東萬年縣樂游原到曲江池這一片區域。此境地勢頗高且水域不少,自然也是城中置業的上佳選擇。
因此許多隨駕返回長安的朝臣權貴們,便將視線落在了這一片區域中,或是派遣家奴,或是親自前往游訪,挑選符合心意的住宅。
不過他們也無可避免的遇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眼挑花了、錢不夠了。城東諸坊大凡能上眼的宅邸,價格都已經超出了普通人能夠理解的范疇,而且交易起來要更加繁瑣。
當然,對于真正的權貴而言,市場價格從來也不會對他們得到自己心愛之物形成阻礙。權力變現,有著各種各樣的途徑。甚至都不需要他們掏錢,只要流露出對這宅邸感興趣,自然會有人拱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