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諸京中來人還驚嘆于成都的繁華,可是在聽到益州官員這番說辭后,馬芳首先便皺起了眉頭,沉聲道:“唐家自有法度儀軌,豈因貧富有亂!成都居戶逾制成風,這是你們在治官員的失職,怎么還敢向京中來人賣弄?但我在事此方,必將痛殺奢風!”
那益州官員受此訓斥,自然有些不爽,還待要張口反駁幾句,自然有人將之拉到一側將馬芳身份事跡講述一番,等到那益州官員再返回時,神態已經謙遜許多,望向馬芳的眼神都有些敬畏躲閃。
他也情知失言,連忙領著眾人往別處行去,直至一座甕城外,指著高墻內那些高聳的倉垛笑語道:“此城便是朝廷新進于此督建之倉城,又號金城,諸上使所見城內所立倉垛,俱高堆錦料金錢,這也是朝廷度支要害所在,四方飛錢,至此匯兌!”
眾人聽到這話,不免又是驚嘆連連。雖然也有些人不肯相信那些倉垛中真的堆滿了金銀錦帛,但此處金城卻非尋常人能夠進入,防守此城的乃是數千自長安派駐于此的精兵,出入勘合之令更直出大內,就連益州大都督府都無從插手。
一番游賞下來,不獨長安來人驚嘆于成都的繁華富庶,就連宋霸子、郭萬鈞等蜀中當地人,也是震驚于離鄉數年、鄉里便發生如此驚人的變化,就連他們看來都覺得有些陌生。
人的眼界不同、抱負不同,感受與收獲自然也就不盡相同。張說同樣詫異于如今蜀中的發展之迅猛,但很快他的思緒便不再停留于這表象的繁榮中,而是開始思忖圣人對蜀中施政如此,更加深層的構想與脈絡。
眼見到蜀中之繁華,張說才意識到何以朝廷對西康的經營那么用心。蜀中地理雖然頗有閉塞,但作為如此重要的金都,自然安保方面越強越好。西康既是朝廷分裂吐蕃并將吐蕃滲透的重點所在,同時也是川西重要的屏障。
不過除了川西之外,還有川南。意識到這一點后,張說心情頓時變得興奮起來。他少年成名、長久浸淫于中樞,當然也渴望有一番建樹。
他自知當今圣人不重幸臣而看重軍功,想要在仕途中再進一步,憑著投機求幸是很難做到的。雖然有了這樣的認識,但究竟該向哪處努力,張說仍然沒有一個眉目。畢竟他久在朝中,對于地方事務的了解實在不夠深刻。
此前沒有跟隨圣人前往行臺,張說至今思來不無懊惱,雖然行臺存在僅只數年,但卻讓他在圣人心目中的地位落后眾多時流。如今隴右、河東、河北等諸地活躍著的都是行臺舊屬,建功立業、出將入相,他就算想要競爭也競爭不過。
可是在看到如今蜀中的繁榮,張說便意識到還有一處是行臺舊屬們暫時還未涉足的領域,那就是安南都護府!若他能鎮撫安南,策定蠻詔,這同樣是一樁方面大功!
不過這些都是后計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出使吐蕃能夠順利完成。他心里當然也清楚,這一次出使吐蕃是圣人對他的一次考驗,如果能夠完成,下一步自然會有重用,而安南就是他的首要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