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所部抵達營州后短作休整,仁愿、不對!張賊、適逢張賊巡營,巧見臣匿于行伍,著員將臣拘押,妄圖誣我為賊奸……臣強言自辯,幸在圣人親賜墨跡仍傍于身,這才免于禍難……但、但張賊仍然不肯罷休,募臣于斥候之內,又厭臣胡態濃厚……這狗賊他、請圣人親鑒,臣久執軍機、自需威態,雖然髯須濃密,又怎么會是卑胡丑態?”
李潼聽到這里,大體已經明白事態因果,但在聽到王孝杰這么說,還是覺得這家伙有欠逼數,你如果長得不像胡人,人家吐蕃贊普會抱著你喊爸爸?
王孝杰繼續悲悲切切的講述下去,因為選作斥候,張仁愿以擔心他胡態濃厚,或會被友軍射殺于野為由,直接讓人將他頭發胡須刮得干干凈凈。言外之意,你要不這么干,當心老子趁你出任務的時候朝你放冷箭!
了解事情原委之后,再見王孝杰那光潔肉滑的臉頰上五官都羞惱得皺成了一團,李潼終于忍不住轉身默笑了幾聲。
張仁愿與王孝杰私怨不淺,早在安西的時候就結了梁子。而且張仁愿這家伙的確氣量不大,早年剛剛見面的時候便對李潼告王孝杰的黑狀。這一次再會于東北,巧的是王孝杰開了個小馬甲、品秩遠低于他,張仁愿能放過這家伙才怪。
可見王孝杰命里終究有此一劫啊,這一次真是割須代死,小命雖然保住了,但須發卻沒了。你說你老老實實呆在洛陽、伴駕回長安不好嗎,非要去河北搏表現,功勛沒建多少,卻被張仁愿摁著頭剃成了鹵蛋。
心中雖然噱念雜生,但考慮到王孝杰的感受,李潼還是皺眉沉聲道:“張某確是過分了,這件事他做得不對,待其歸朝,我一定嚴厲斥他!大將軍橫遭此劫,也是可憐,且賜金帛歸邸休養,待須發如故再入朝見人,可以不損威態。”
然而王孝杰聽到這話后卻更加激動起來,眼睛一眨,淚花霎時間便從臉頰滾到了下巴上,他叩地悲聲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臣性雖不器,豈能憑此父母惠賜之物典賣金帛?仁愿如此辱我,若非假名冒稱,臣將成人間笑料!此仇不報,臣與張賊誓不兩立!”
聽到王孝杰語調悲壯堅決,李潼一時間也樂不起來,這件事在他看來雖然更像是個玩笑,但對這個時代的人則就是一件頗為嚴肅的事情。
而且王孝杰還不是一個普通人,正如他自己所言,身為掌兵大將,有一個威嚴雄壯的姿態是御下必不可少的。單就眼下這幅滑稽樣子,讓人看了就想發笑,還怎么統率千軍萬馬?
他又不像薛懷義那樣,跟皇帝有著親密……呸、呸!李潼晃晃腦袋,下意識的拒絕繼續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
若再考慮到王孝杰當年在吐蕃那一番奇異遭遇,那一頭一臉的茂密須發對其人更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總之,張仁愿這個小氣鬼,這一次真的是把王孝杰得罪狠了。看王孝杰這架勢,如果不做妥善處理的話,說不定王孝杰就敢趁著張仁愿歸朝之際直接埋伏襲殺其人以洗其辱。
想到這里,李潼更加笑不出來,心里也不免埋怨起了張仁愿,你他媽的還不如把王孝杰拉草窩里打個半死,現在搞成這個樣子,怎么收場?
略作沉吟后,李潼才開口問道:“那么,王大將軍你打算如何追究仁愿?眼下仁愿留鎮營州、身領安東復建事務,只要不因私廢公,凡所施懲,且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