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暢聽到外孫這話,臉上擠出一絲局促笑意,卻不敢在殿上失禮,而李潼也認出了這小子正是嗣相王李隆業,于是便笑語道:“長安是我唐家祖業,尺量用地遠比東都從容得多。這東內大明宮始建于太宗文皇帝,咱們祖父大帝臨朝時,更作增擴,并不是一代之功,自然要比東都更顯章法。”
“臣等叩見圣人!”
李潼可以隨意言談,但眾人卻不敢失禮,他那幾個堂弟入殿后紛紛叩拜下來,就連有些遲鈍的李隆業也被外公強按在地。
“內殿便是家室,不需如此多禮。譬如舊年……”
李潼倒也沒有在幾個堂弟面前宣威擺譜的意思,見狀后便微笑說道,只是話講到一半才想起來,舊年雖然彼此身世不同,但他跟這幾個堂弟之間關系也談不上好,特別是已經死去的李成器,每次見到他都跟生死之敵一般,絕沒有好臉色。
“譬如舊年,家門之內我多承叔父關照惠教,有了長輩們提點,可以不露怯曝丑于人前。靖國舊年,誠是家國之大災,于親人是有撕心裂肺之痛。但幸在天命仍眷唐家,我等宗家枝干如今仍有相會訴情的從容。舊時你等哀傷在禮,我亦世務糾纏,相見匆匆,道別倉促。如今總算重回人間,人情之內是一大安慰。”
頓了一頓之后,李潼才又繼續說道,示意幾人免禮,接著便舉手道:“且去萬壽宮,與我同拜祖母。宮內備置宴席,洗去這一身的勞累情傷,自此之后,體面見人。”
說話間,他又望向王美暢笑語道:“司馬不是外人,同赴家宴。”
王美暢如今官在雍州司馬,并非常參官,見圣人沒有忽略自己,一時間也興奮不已,搓著手連連點頭,并說道:“臣未請入拜,實在失禮。只因擔心嗣相王年少禮見,又野居數年,或是禮道疏忽,從昨日幾位大王未入城之際便將嗣相王接回邸中,細教至今……”
李潼聞言后微微頷首,明白這家伙是在借此表功,表示要與其他相王諸子劃清界限。不過很快,他耳中便聽到一聲冷哼,循聲望去,便見到個頭已經躥到比他只低半尺的李成義正一臉不悅的瞪著王美暢。
李成義很快也察覺到圣人望來的目光,下意識低下頭去,身軀一晃,半隱至李隆基的身后,而李潼的視線自然也就落在了李隆基身上。
“此前雖皇陵有見,但卻不暇細睹。幾年下來,三郎風貌大有可觀,讓人眼前一亮啊!”
李潼視線在李隆基身上打量片刻,然后便微笑著說道。如今的李隆基,已經是十五歲的半大少年,跟李潼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年齡相仿,人物風采已經自成一格。
憑心而論,他這個堂弟的確是不俗,身形頎長、相貌也是頗為出眾,雖然還有一些青春發育期少年通常會有的瘦樣,但眉眼之間也已經棱角頗顯,頗為引人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