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喜兒這會兒也有些煩躁,低頭看了一看今日準備的曲目,然后便皺眉道:“隱娘你不在今次選目,回去云韶府,不要在此擾事!”
少女隱娘聞言更怒,叉腰忿聲道:“我就不走,你能如何!”
眼見氣氛變僵,一名云韶府管事連忙硬著頭皮上前賠笑解釋道:“今日《女冠子》部頭柳娘子葵水犯身,不敢冒犯,所以才招隱娘來替代。前月隱娘進演過此戲,想能勝任。”
楊喜兒聞言后冷哼一聲,又瞪了少女一眼,然后才轉頭離去。
雖然沒能借到珠釵,但自己也成功留下來,少女隱娘臉上又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得勝一般。
而旁邊那為她發聲的云韶府管事則苦著臉低聲嘆道:“祖宗啊,你收斂一些吧!知你得太皇太后陛下關懷寵愛,可這禁宮之中,終究還是有上下規矩的!那楊司寶自己不屑同你爭強,大把旁人可都樂意代勞呢。你笑旁人心機顯在臉上,可你自己的心計,哪個又不知道?咱們云韶府這些樂奴,縱有姿色,也是玩物,就算你能邀到圣人寵愛,也要防上一把色衰愛弛,與人結善啊!”
“我、我邀圣人寵愛?你說的什么邪……”
隱娘聽到這話,先是一瞪眼、一臉羞憤,片刻后想起什么,才忙不迭閉上了嘴巴,眼眸流轉一番,神情不復張揚,默然片刻后,不耐煩的擺手道:“你自去忙碌,不要擾我!”
說完這話后,少女便退回了自己妝席,又是一臉的沉思,但周遭環境嘈雜得很,讓她更加的不勝其煩,索性起身直往舍外行去。
皇宮大內,自然規矩森嚴,伶人們是要待在偏殿固定的角落中等待傳召。但因為這少女隱娘頗得太皇太后寵愛,加上性格張揚驕橫,所以留守此處的宦者們見其行出、也并沒有走向正殿要緊之處,索性也不喝阻。
行入屋舍后,隱娘在左近徘徊片刻,找到了一處太液池邊的涼亭尚算清靜,便抬步走了進去坐定下來,口中喃喃嘀咕道:“血親的堂兄妹,哪能……可姑姑她也說了,會給我保住秘密,讓我也要謹守,我這身世,并不好留居宮中。圣人、圣人他其實不知我身世,那是不是、是不是……”
講到這里,那隱娘俏臉上又布滿了糾結,有苦惱、有羞澀,也有幾分說不清的意味,煩惱中她惡狠狠的掐斷探入亭中的一花枝,捏在手心里掐碎,渾然不顧花汁染污了剛剛用香粉涂飾的兩手。
“可惱我那父母,既然不能將兒女照顧周全,偏又生我下來!若是生在了別家,哪有這些煩惱……圣人那些妻妾,唐貴妃外,旁人姿容全不如我,憑什么這些庸質婦人可以活得富貴喜樂,我就不能……圣人他、他往來萬壽宮,偶爾也會問起我,可見是動了心,我、我也見他便羞……人間何處再尋這種、風度無雙、權勢也無雙!”
少女癡望亭外亂花,兩眼變得更加迷離,越想越是意亂情迷,大覺得事情若照此發展,于她而言是最好人生。換個身份,脫胎新生,將舊身舊事一概抹去。
思計癡迷之際,陡聞身后傳來腳步聲,少女心中一驚,回頭一看,便見一錦袍華服的少年正從花柵一側轉出,兩眼直望向自己。
“你、你是什么人?知此是何處?快退下、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