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贊婆打量一番后,他入前一步,微笑說道:“事務纏身、相見有遲,有勞蕃客等候。”
“圣人國計自持,暇時有限,外員不朝而來、冒昧請見,才是失禮。圣人能海量包容、賜惠一見,外員已經深感感激。”
被李潼打量的同時,贊婆也用視線的余光觀察了一番這位一手將大唐拖出內外困境的年輕英主。這一眼望去,不免也是心里頗生感慨。
雖然說勢位盛壯到這種程度,儀容風采也僅僅只是錦上添花、無傷大體的事情。可是眼前這位唐國的少主,本業已經做得極好、讓人無可挑剔,加分項上又是高得出奇,自然讓人驚異有加。
怪不得盡管早年他兄長欽陵戰敗于海東,但提起唐國這一位皇帝陛下,卻沒有什么蔑稱厭辭,甚至偶爾還口出贊語。
這也是極為罕見的,他兄長可從來不是什么氣量大度之人,尊重敵人更是向來都談不上。甚至就連國中的贊普權貴們,講起他們噶爾家來,多是蔑稱加布下奴、阿秦賊種,而欽陵對這些人也殊少敬意,私下里提起贊普常稱之雅礱莽牛或是紅宮猴子。
對自家國主輕蔑有加,對敵國君王卻頗有欣賞,這自然有欽陵恃才傲物、不屑掩飾的性格原因。而贊婆在親眼見到唐國這位圣人風采如何時,對兄長那番態度倒也隱隱有了幾分認同。
特別是見到一身男裝、隨行于唐國圣人身后,且兩眼視線常常系此一身而目中無人的葉阿黎時,贊婆心中又是一嘆。他自然記得葉阿黎入宮時并不是這一番裝扮,可現在卻是如此模樣,顯然與這位大唐圣人的關系已經親密到了相當深的程度。
對此,贊婆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惋惜。倒不是因為他同吐蕃國中那些貴族年輕人們一樣、對葉阿黎也存什么旖旎幻想,純粹是出于對噶爾家日后發展的利弊考量。
早年出身琛氏的葉阿黎在國中深受諸大族們的排擠與圖謀,幾無立足之地。但這也并不意味著琛氏就全無實力,若真的連基本的自保之力都無,早被諸大族瓜分吞食,更不會給她留下叛逃出國的機會。
噶爾家族作為伴隨吐蕃統一高原而崛起的新貴,如果能夠與琛氏這樣的老牌氏族結合起來,那給雙方帶來的勢力提升,要遠遠超過了一加一等于二這樣一個結果。這一點,從葉阿黎叛逃之前主動聯系欽陵、引其歸國這一事件就得到了驗證。
盡管如今琛氏的故封領地已經被剝奪,其部族勢力遷移聚集到了孫波故地的東域西康,而不再像此前那樣扎根于王統區。但這并不意味著琛氏的價值就減弱,如果琛氏能與噶爾家聯合起來,那么就等于控制住了孫波與吐谷渾全境,直接就形成了與吐蕃贊普中分高原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