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他們兄弟因為覺得親人可厭、諸多刁難,所以在那場家宴之后,至今無向宮中請拜。但眼下世道已是如此,這一份意氣也實在是有些不知所謂。他們在親人那里都不受待見,又怎么能奢望世道中其他人等會對他們親近有加?
雖然說心里對于太皇太后的態度仍有幾分犯怵并厭惡,但想要融入世道、改善當下這種尷尬的處境,搏寵邀歡也是必須要做的。
譬如當今圣人,觀其后繼行為表現,可知其人實在是腹黑陰險,但在獠牙真正露出之前,那也是面目可親、乖巧得很。
李隆基雖然心里以此作為一個榜樣,但卻連這種淺顯的手段都沒有學來效法,當然有再多的想法也是枉然。現在有了這樣的明悟,心里的想法當然就活泛了起來。
雖然眼下的世道,讓他做不出太多圣人早年所作的那些事跡,而且才情上的差距也必須要承認。但就算大而顯眼處雖然無從發揮,細微之處卻仍大有可為。
得了王仁皎的這一番提醒,李隆基也是分外喜悅,接下來的言談便更加的熱切起來。
他也并沒有再趁熱打鐵的繼續追問更多的禁忌,畢竟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講究一個循序漸進,眼下他與王仁皎只是初見,就算對方肯吐露更多的禁忌話題,他也不敢聽啊!
現在既然看得出王仁皎也有要維系這一份往來的意思,對他而言便足夠了。唯一讓他有些遺憾的是,其人身份過于敏感,并不好堂而皇之的直接召入府中去,以免讓太多時流產生太多雜念聯想,而且圣人若知此事,怕也不樂。
兩人一番對飲暢談,時間很快便到了深夜,各自醉眼惺忪,索性便直接睡在了此處酒鋪。
清晨時分,坊中再次恢復了活力生機,因為楊氏家居此處,想必今日又會有許多訪客來賀。為了避免被太多雜眼瞅見,所以天色剛剛放亮,李隆基便打算離開。
可是當與酒鋪會賬的時候,尷尬的事情卻發生了,他昨夜臨時起意、喬裝折返,無論是自己還是隨員們身上都沒有攜帶太多物事,竟然無錢會賬!
那酒鋪東主大概也見過太多坊中無賴白吃酒食,見不到錢財自然不悅,將他們一行也視作此類,旋即便叫嚷著要報官處理。
聽到這話,李隆基自然有些心慌,王仁皎同樣不能淡定,直接扒下身上那件錦半臂拋給鋪員,怒聲道:“這錦衣典賬,綽綽有余,若再敢吵鬧,老子轉頭拆了你這野鋪!”
鋪員接過那錦半臂一番打量,見那金絲團錦很是不俗,自是笑逐顏開,連連點頭應是。
“本是喜氣相逢,不想發生這種敗興惡事,要讓阿忠你典衣會賬,實在讓我慚愧!”
李隆基這會兒也是神情羞澀,拉著王仁皎手臂連連說道。
王仁皎對這件衣袍自是充滿不舍,一直眼望著鋪員將之收走,這才收回了視線并澀笑一聲:“故幸已經錯過,舊物再留身邊也只是徒增傷感。如今決然舍去,也能換一個輕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