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聞言后倒也沒有什么懼怕的感覺,只是忍不住嘴角泛起譏誚、冷笑說道。
王仁皎聞言后也只是賠笑一聲,旋即便當先帶路,一行人走進了坊門中。
入坊后坊街倒還算干凈,只不過坊中宅居多數都稍顯狹小,并沒有東城那么多儀門氣派的大宅。王仁皎引著李隆基等轉入曲巷,往巷弄深處走了約莫有大半刻鐘,便指著一處土墻低矮、門戶僅有半丈的宅院說道:“那里便是寒舍了。”
李隆基抬眼望去,眸中閃過一絲異色,他本以為王仁皎也算風光過、即便當下失意,多多少少也該有些家底儲蓄,卻沒想到一路所言真的不是謙稱,這座住宅實在是連自家府邸中的狗欄都比不上。
“自東都新歸時,身邊本來還有些許細軟財貨存留。但舊業因罪而遭發賣,落籍立戶、諸事不短花銷,更遇故舊無以謀生、稍作搭救,又沒有營業的技藝,所以便淪落到這般光景。蓬戶不美、唯堪遮身,讓郎君見笑了。”
察覺到李隆基的神色變化,王仁皎便又開口解釋幾句,臉上也流露出了幾分不好意思。
“人品格高低,在于風骨,并不在于外物享用的盈缺顯露。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阿忠安居陋舍,更顯骨骼玉清啊!”
李隆基一邊微笑著回答王仁皎,待其人先行走入宅院后,便又抬手召來一名家奴吩咐幾句,然后才又舉步走了進去。
剛一入門,便聽到一陣激烈的犬吠聲,拴在院子一側狗欄里的黃狗一臉兇狠的望著幾名生人汪汪大叫。
聽到這狗叫聲中氣十足,李隆基倒是一樂,索性走到狗欄外,望著那黃狗呲牙調戲起來。
他性格本身活潑好動,斗雞遛狗之類的閑戲也是非常鐘愛,早年還居東都時,因為年齡尚小、父親不喜他過早沾染這些虐弄生靈的把戲,所以也沒彰顯出來,如今沒了管束,歸京之后有了自己的府邸,狗欄雞舍便都修建起來,只是時間尚短,眼下還沒有經營起來。
他這里還在逗著那惡犬,眼角一道人影閃過,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布裙丫髻的小姑娘站在狗欄一側,一手掐腰、一手敲著狗欄,并一臉不悅的望著李隆基,哼哼說道:“阿耶說有貴客入戶,怎樣的貴客,入門不覓主人客堂,反而來擾鬧我家生物?”
李隆基聞言后先是愣了一愣,視線望去便見那小姑娘雖然素面簡樸,但模樣卻是唇紅齒白、宜喜宜嗔,微揚的柳眉、瞪起的俏目,自給人一種不經修葺的生動俏美之感。
接著,他便露出了一絲羞赧,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并訕笑道:“小娘子教訓的是,是我失禮了。”
那少女并不答話,而是轉頭安撫起狗欄中的黃狗,在其手勢并呼喝聲中,狂叫的黃狗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李隆基只是站在一側,嘴角掛笑的看著少女這一舉一動。這小丫頭像是王仁皎的女兒,年紀十歲出頭,或因家境不好、并無尋常大戶女子的嬌氣,但因模樣生的精致動人,言行動作雖然樸素無禮,可這一份冒犯并不讓人感到惱怒,反而從心里泛起幾分酥癢。
尤其當這女子轉眸側首之際,有那么一瞬間竟讓李隆基恍惚愣神片刻,只覺得那轉瞬一閃的側臉,竟然神似早前宮中讓他頗受羞辱、但又忍不住想念的舞女隱娘。
王仁皎匆匆入堂,將待客的器物稍作擺設,然后便又折轉行出,正待禮請貴人登堂,便見臨淄王正站在院子里、兩眼盯著自家女兒,腳步則緩慢移動著。
看到這一幕,王仁皎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轉又指著自家女兒喝罵道:“告你這奴兒有貴客登門,不即刻具禮迎見,反去擺弄那狗物!往常的家教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