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口中笑語著打開食盒,并抬手推到了張仁愿一側。
張仁愿聞言后頓時一愣,實在被圣人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片刻后才連忙側身匍匐作拜并說道:“臣謝圣人賜脯,御前不敢失儀縱欲,謹奉珍饈歸第后盛宴賓朋,彰揚君恩!”
聽到張仁愿要打包帶走,李潼自然不樂意,抬手按住食盒蓋子笑語道:“盛夏炎炎,熟脯不耐久置。道左逢故的一點人情饋贈,不在當面消受,事后總欠滋味啊!”
張仁愿聽到這話,嘴角頓時顫了一顫,實在是不知該要如何吐槽:若這肉食真是從積魚城繳獲,青海一路走下來你不嫌時間長,我拿回家再吃就不行了?
他當然也明白圣人是在胡說八道,這肉食從大輦夾壁的冰鎮隔層取出,油色仍是新鮮,若真是蕃主口中余食,難不成那蕃主是從上一站館驛逃走的?
但心里明白,嘴上卻不好質疑。圣人遠征青海,凱旋班師之際,還不忘給他打包一份吃食,這是多大的恩典啊!
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圣人會小氣到因為許久前請客他不去而刻意調侃他,只道圣人是以此炫耀青海此役的輝煌戰果,話講到這一步,那就真是卻之不恭、大大掃興了,只能再作拜道:“君恩體察入微,臣感激肺腑,再謝賜脯,臣失禮了。”
說完這話后,他便捧著食盒退后數尺,跪坐在大輦角落中,自腰間蹀躞上取下割肉的小刀,遲疑再三,割下肉脯一角送入口中細細咀嚼起來,卻不慎將些許半凝固的肉汁滴落在官袍前襟,身體陡地一顫,整個人都變得不好起來。
李潼將這一幕收在眼底,心情頓時變得更加歡快,又招手讓侍臣送來幾張胡餅,隔著一張方案遞給張仁愿,自己也動手將烤肉切碎夾在胡餅中,做了一個肉夾饃,望著張仁愿那渾身不自在的窘態吃了起來。
張仁愿自然沒有圣人那古怪的癖好與惡趣,味同嚼蠟的緩慢進食,油漬滴落的衣襟內里肌膚仿佛被利箭射中一般,動作緩慢的如同行將就木的老翁。
當圣駕停駐在岐州境內的館驛中時,群臣恭請圣人下車入館,可是在看到隨駕同行的張仁愿臉色慘白、顫顫巍巍的下了輦,眾人不免大感詫異。
“張相公莫非陡犯惡疾?速速隔開,不要近犯圣體!”
眾人還在圍觀,一路率領禁軍拱衛圣駕的王孝杰已經從人群中擠了進來,上前抓住站都有些站不穩的張仁愿便向后拽去,用身體將人與大輦隔開。
“我、我無恙!別、唉……先請圣人入館沐浴休憩。”
張仁愿也顧不上王孝杰的動作粗暴,兩手緊捂在前襟,按捺住對自身不潔的厭棄,耐著性子安排住迎駕官員去準備圣人入住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