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隨非朝日,但蘇味道作為吏部的長官,還要坐衙半天處理一下當司事務,并等待禁中與政事堂是否有制敕傳達。
眼下吏部大多數官員都在選司,包括與蘇味道相看兩厭的李敬一。蘇味道也不擔心李敬一會趁著他不在通過什么人事決議,反正最終結果還是要通過他的審批才能上交都省。
眼下合司俱忙碌選事,衙堂中積事并不多,蘇味道很快便處理完畢。閑暇之余,他便站起身來在衙堂內外略作踱步,便不免聽到一些閑話。
對于普通人而言,朝堂上的人事調整高遠莫測,難以猜度。但像吏部這樣的要司,一些高層風向其實也能略有窺見。
比如說宰相劉幽求已經在政事堂數年之久,年前年后可能就會有外放州府的任命。而接替的人選,極有可能會從吏部涌現。因為今年乃是州吏大舉之年,吏部出身的宰相對于州縣政治得失自然了解更深。
衙堂中便不乏吏員低聲議論,對于勢頭正健的侍郎李敬一頗為看好。若李敬一也能進入政事堂,那就是兄弟三人接連拜相,真正坐實國朝第一望族的殊榮。
聽到這些議論聲,蘇味道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他眼下的處境比較微妙,若能早入朝半年,都將會是下一步政事堂人選的有力競爭者,可是因為圣人親征在外,并州太原府需要有能員坐鎮、防備漠南而不宜大動,所以蘇味道便一直等到圣人凱旋才得以歸朝。
蒲州的裴守真因為在圣人親征之際于河東督運有功,所以提前一步補入政事堂。同為河東州官的蘇味道希望自然就更加的渺茫,這也是李敬一在明明官階有遜的情況下,還敢直接挑釁上司的原因之一。
“李某欲典賣選權,為其營張拜相之資,我既在司,是絕不能允!”
無論在公還是在私,蘇味道當然都不希望李敬一接替劉幽求的位置,心里也是暗暗發狠道。
眼見時間差不多了,他正待舉步前往選院,可還沒來得及走出衙堂,便有都堂官員疾行而來,遞上一份今早由禁中發出的敕令。
垂眼見到敕文內容后,蘇味道臉上頓時展露笑容,并忍不住揮拳砸在案上,只覺得連日以來所積攢難消的疲憊頓時消散一空:“圣人明辨秋毫,何物能在此英明圣視下營張私計!”
敕文的內容很簡單,說的只是一樁小事,若選人賀知章考選通過,選司可就案授其富平縣尉。
原本這樣一樁小事,自不值得圣人親自垂詢指點,但眼下選事膠著,圣人御筆便有破局之能。
今界選禮中,不乏臺省在職又或高功勛人家子弟參銓,所以便有一股暗潮希望能夠推動賀知章這個開元元年的榜首拔格得授。
有了這樣一個吸引注意力的存在,其他好官選授關注度便不會太高。這個賀知章也算適逢其會,功名過于特殊耀眼,反而成了一些別有懷抱的時流推出來供時流臧否議論的靶子。
現在,圣人親自敲定開元首席科舉門生循規發授,不得超格,這自然是對選司暗潮的一個警示:凡在選之人,誰業名能夠顯赫過賀知章?誰的后臺背景又能尊貴過賀知章?各自審量,若還不知止,那就禍福自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