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看了一會兒熱鬧,便趕在被眾人再作注意之前快步行出了推院。剛走出推院不久,他便見到一個身著深綠官袍的年輕人正迎面走來。
這人李隆基恰好認識,正是不久前新任大理寺司直同時兼領嗣相王府長史的狄光遠。
狄光遠察覺到臨淄王注視的目光,便又連忙快步走來作揖施禮:“卑職見過大王!”
因狄仁杰的緣故,加之兄弟歸京之后日漸疏遠,李隆基對狄光遠印象并不算好,只是態度平淡的略作頷首。
可是在稍作思忖后,他又開口喚住了狄光遠并發問道:“年節漸近,家廟祀事急需籌備,請問狄長史府中何時有暇,我兄弟可以入邸團聚。”
狄光遠聞言后神情變得有些尷尬,默然片刻后還是拱手答道:“皇太后歲終將赴驪山玄元殿為先帝祈告冥福,府中大王亦將隨駕前往,歸期還未有定……”
聽到狄光遠的回答,李隆基眸中又是厲芒一閃,頓足冷哼道:“既言為嗣,當執何禮?少王或懵懂不知,你等參佐諸員難道不作提醒!”
年終祭祀,那是需要嗣子主持。結果現在倒好,嗣相王居然出京往驪山去為章宗作法祈福,這是眼里只有二大爺,連自家老子都置之不理!
狄光遠自知此事有些不妥,只是低著頭任由臨淄王遷怒訓斥。他雖然是嗣相王府長史,但這件事情上面他還真沒多少話語權。
近日大理寺事務繁忙,他無暇整日坐守嗣相王府,還在衙堂當直的時候,便有佐員來告嗣相王外公王美暢入府便將嗣相王引走,想阻止都來不及。
李隆基本就心情煩躁,此時再得知此事后,不免加倍的惱怒,指著狄光遠怒斥道:“如此任事昏暗,你也配稱名門子弟!哼,為父者已經不無欺世盜名之嫌,為子者更加無具一言拾補之能!若今歲家禮不成,我必奏告圣人,將你等庸員掃出王府!”
說完這話后,他便拂袖而走。而狄光遠在聽到這話,眼眶霎時間變得通紅,羞憤的淚水幾欲奪眶而出。
遷怒狄光遠一通后,李隆基心情仍是憤懣難消,行出永昌坊也并沒有直歸自家府邸,而是往興寧坊前往拜見姑母太平公主。
之前李隆基雖然觸怒了太平公主,但經過事后的一番補救,如今姑侄兩人關系尚可。雖然內心彼此未必有多親近,但面子上總是和睦有加。
這一次登門,李隆基倒是沒有再被晾在前堂,被府中仆員徑直引入中堂召見。
堂中太平公主剛剛接待過幾名訪客,等到李隆基行來后,便直將案上幾分拜帖推給李隆基看,并笑語道:“宋學士等幾番前來造訪,但你大表弟隨往驪山,家中也無長丁當戶,不能作陪此類文人騷客暢談事則。三郎若有閑暇,不妨將此人事揀去,宋學士雖然仕途不幸,但在野時名頗著,與此類人物交流,也能頗助人脈。”
李隆基聞言后便含笑應是,抬手將宋之問的拜帖拾起,心中則不免感慨一番。
講到時流人脈的接觸,他真是不比這位姑姑廣闊。諸如宋之問這樣的落魄文人會想到造訪大長公主,對他這位同樣親貴的宗王卻有些視而不見。
世務浸淫越深,他也越能體會到人事交際的豐富性,并不會因宋之問勢位不具而有所小覷。這樣的在野時流同樣也擁有自己的影響力,有的時候甚至比在朝士流還要更顯從容。
略作轉念之后,李隆基又嘆息一聲,彈著手中拜帖苦笑道:“姑母雖然有意抬舉我廣結時流、為人所知,但我怕要辜負此情。年前年后,處境多不自在,尚不知還會被這些雜務糾纏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