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宿愿如何,起碼當下兩人名望勢位都差距懸殊。出于自己的愛才之心,張說見到張九齡站在隊伍中列并不顯眼的位置上,便打算舉手安排讓其人站在隊伍前列顯眼位置。
可是他的手剛舉到半途,卻想起日前延英殿奏對時圣人對他的提點告誡,心中自是一警,舉起的手便又回落下來。
諸學子們自然不知張說這一番心理活動,雖然有近睹宗師風采的驚喜,但轉頭又沉浸在即將參加典禮的喜悅中,同時不無好奇的打量著身邊的同類。
釋奠禮后,科舉便正式的開考。當中競爭最激烈的進士科,每年能夠及第的便是在京館學學子與諸州貢士們。換言之,眼下身邊這些同行者,不久后便都會是自己的競爭者。
諸州貢士隨秋貢入京,此前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與時流接觸結識,彼此間也算有些熟悉交情。
但這當中也有一個異類,那就是張九齡。張九齡雖然風采學識俱佳,但體質卻有些文弱,年前生過一場病,錯過了秋貢入京的日子,一直到了上巳節后才抵達長安。
雖然說他的文賦也被選入了華文館的春江榜且篇幅比較顯眼,但文賦的傳世度總不如詩辭那么高,而且廣州在時下也并不屬于什么文教大州,今年的貢士唯張九齡一人而已。
所以眼下的張九齡,就屬于那種有些威脅但又陌生的對手,也沒有同鄉為他向時流引見,于是便被隱隱的排斥在外,即便有心想加入一些話題中,但別人卻明顯的不愿與他多作交談。
雖然才情不俗,但張九齡畢竟也不失年輕人的心性,身在這陌生的人間,想要嘗試交際卻又屢屢碰壁,大不似此前在嶺南時那么受歡迎,心里自然難免覺得有些失落,只覺得長安城的繁華與熱鬧透出一股疏離排外。
將近正午時分,雖然各方選舉人們還是沒有聚齊,但也不能因為這些遲到者而錯過典禮吉時。因此張說等禮部官員們便行出直堂,率領著龐大的選舉人隊伍浩浩蕩蕩的行出布政坊,沿金光門橫街往東行去。
當眼見到身著紫袍的張說出堂翻身上馬時,內外貢舉人們無不轟然叫好,既表達了對這位文壇宗主的尊重,同時也充滿了羨慕與期望。
“張禮部應試奪魁,在邊有功,在朝有名,壯仕之年便名滿天下,文稱大手筆,位居典選官,生人馳于此境,更復何想啊!”
在一干貢舉人們看來,張說自是當之無愧的人生贏家,他如今所擁有的,便是絕大多數士林學子們終此一生都難以企及的。
聽到周遭學子們的感慨議論聲,悶聲行走于隊伍中的張九齡也忍不住抬頭望去,眼見到最前方的張說儀仗,眼神也變得豐富多彩起來,心中不免生出一種“彼可取而代之”的壯志想法。
龐大的隊伍行出布政坊,此時金光門大街左右也早已經站滿了看熱鬧的京中民眾們。長安民眾愛好熱鬧,看到學子們隊列游行于街,街面上便不時爆發出一串為兒郎喝彩之聲。
當前方的隊伍抵達西內皇城朱雀門前時,朱雀門也早已經是宮門大開,多有身著朱紫的大臣默立于此。
一場釋奠禮自然不值得朝臣們傾巢而出,但今年的釋奠禮意義又有不同,乃是圣人嫡長子、新封雍王的李徹第一次參加并主持正式的典禮場合。
朝臣們心情自然充滿了期待,許多原本不需要參禮的大臣也都紛紛露面,要為雍王壯勢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