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本身是一個欺世的文賊,但類似的事情做多了,李潼心中也幾乎沒有什么慚愧的情緒了。至于陳子昂對望月詩的欣賞,他也并不感到意外。
這兩位都是名傳后世的詩文名家,出身上也不無類似,一個籍貫蜀中,一個則是更加偏遠的嶺南,都不是傳統士族圈子當中成長起來的才士,憑著自身的稟賦顯重于世道之內,風格中也都有開創革新的一面。
如今的陳子昂風格已經大成,單在士林詩文方面的名望甚至還要隱隱勝過張說。
望月詩也是張九齡風格成熟的大成之作,雖然說仕途上張說是張九齡的伯樂,但在才學風格上,張九齡卻頗受陳子昂的影響。與《望月懷古》時期相近的《感遇》組詩,也與陳子昂的《感遇》詩一起名重于后世,風格內容上既有繼承,又有青出于藍的創新。
陳子昂這個不失高冷的家伙總在背后夸贊自己,自然讓李潼感到幾分竊喜。而他的夸贊更間接改善了自家父子的關系,更讓李潼覺得陳子昂的確是個好人。
入直昭文館后,陳子昂的行事作風強硬不減,頗觸眾怨,不乏朝士詬病其人治學如典軍,學徒們未見學業有進,已經先生厭學之心,希望能把陳子昂給調走,不要再留在昭文館把自家兒郎貶得一文不值。
但經此之后,李潼卻覺得陳子昂值得信任,那些中傷其人的話語統統都是放屁,不能聽這些王八念經。
“光源兒不是已經歸家,又去了哪里?”
上官婉兒剛剛在后堂看顧襁褓中的女兒,這會兒轉入中堂,眼見夫郎仍是一人獨坐,先是好奇的問了一句,轉又不無埋怨道:“兒郎秉性并不是不乖巧,只是夫郎陪伴不多才不甚親近。”
“娘子這么說可就錯了,我兒自知其父偉能!”
李潼聽到這話,便不無得意的將剛才與兒子交談的話題復述一番,自是滿滿的炫耀意味。
上官婉兒在聽完后,俏臉上也滿是喜樂欣慰,入前依傍著夫郎坐定,笑語說道:“早前還怨婦人們無事生事,把兒郎選送館學,現在還怨不怨?”
李潼之前也沒埋怨這件事,只是沒有表示出強烈支持的態度。但跟娘子之間又哪有什么道理區直可作申辯分明,聞言后自是連連點頭,滿口夸贊。
兩人說話之間,李光源已經去而復歸,只是沒有即刻入堂,而是站在堂前廊下片刻,細細的打量了幾眼正垂首長立于堂前的高力士。
感受到小郎君打量的目光,高力士自有幾分心慌,表面上仍是一臉的淡然,只是舉手說道:“郎君有事?”
李光源將眼中疑惑稍作收斂,只是指了指高力士的臉龐說道:“只是短月不見,馮二你竟然已經唇生青須,形容不像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