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源聞言后便恭聲應是,轉又主動講起他在昭文館學習并與同窗們相處的細節,言中自然涉及同窗們因他家境豪富而親善待之的事跡。
這小子雖然言辭不多,但心里對許多事情都很清楚,像這一次齒胄禮上的贈物,就是自己拿的主意。
“我并不是想用厚禮賄結人情,只是同窗們各自家世、秉性有異,想要妥善相處,便需逐一了解。人情上用功太多,又恐耽誤了學業。贈給他們一個香薰爐,日后尋我購買香品,他們自會主動將品性喜好諸事告訴我。雖然不會人人結成至交,但也不至于唐突惹厭。”
既不想跟同窗們殷勤交際,又不想因為彼此不了解而觸犯交惡,單個價值數千緡的香薰球便豪擲出去幾十個,富豪人家子弟思路果然異于常人。
李潼不治家業生產,所以在錢財上管束也不大。而上官婉兒對兒子處事有術感到欣喜,幾萬緡對她來說也是小錢。畢竟再龐大的家業,日后總要傳給兒子。
李光源因此跟同窗們相處的都不差,但也有讓他感到煩惱的事情:“館中岐王殿下家的李承德,待我甚是殷切,入迎出送。我雖然并不厭惡這一份熱情,但也不知該要如何回應。他喜我學匣豐厚,但身在學館,還是要以學養論交,不該頻頻使貨買友……”
“這小子我有見過,本性并不是貪鄙,你也不用強贈重貨,自然來往,交情自厚。若因求貨不得便作疏遠,你且歸家道我,我著岐王訓他!”
李潼倒是樂見子侄交往,但想到李承德那小子每每入宮連吃帶拿的做派,也忍不住樂起來。眼下孩童們秉性尚未完全成熟,對所缺失有所訴求也是正常的,只要權衡有度,倒也算不上多惡劣的品行。
“倒也不用問責家長,他羨我用度殷實,我羨慕他熱情爽朗。還有雍王殿下,的確是天家教養優秀,在學中并不倨傲難近,同我并其他同窗都言行有禮。雍王還借我許多卷大內典藏的啟蒙文集,雖然家中也都盡有,但這一份惠情還是讓我暖心。”
講到這里,李光源先是稍作停頓,片刻后才又說道:“日前雍王同我談論起一些子弟立事的見識,我感覺很有道理。往常只是受養家門之內,我既不知物力運用的艱深,更不知父母對我的恩養之重。聽到雍王一番言授,我也覺得應該于此有所經歷。阿母你能不能給我五百緡的現錢,從此往后直到年終,我不再從家中取錢!”
“五百緡?”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先是略感詫異,旋即又欣慰于兒子的見識長進,接著便開口道:“阿母給你兩千緡,你且量此未出,懂得節儉不奢是好事,但也不用過分苛待自己。就算是這一筆錢用光了,只要使用起來不是邪途,阿母再給增補。”
但李潼聽到這一番話,心里卻明白李道奴這小子是有打算在昭文館開柜放貸了,于是便抬手道:“男兒立言則必有信,五百緡便是定數,不能加給!”
上官婉兒聞言后自有些不滿,孩兒眼下還沒有金錢多寡的概念,哪怕日常旬月的用度花銷又豈止五百緡,現在要取五百緡支用一年,哪里夠用!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夫郎拉了一把,于是便識趣閉嘴,在兒女們面前,她是會維護夫郎的威信。至于其他的糾紛雜計,自然夜中帷幄之內再作議論。
天色漸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進用晚餐,卻不想又有訪客登門遞帖,而遞帖人竟然是張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