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只是史思貞,許多在朝的胡人文武官員往往都是此類的態度。
除了借此表達自己對大唐的忠心之外,也是希望能憑此擠壓其他胡酋們晉身的途徑,避免他們躋身朝堂、與自己搶奪分配給胡人群體并不算多的政治資源。
絕對的道德只存在于經義,人對事物的看法和態度只能取決于自身的立場,否則也只會淪為砧板上的魚肉食材。
對于史思貞這種心理,李隆基談不上輕視排斥。他甚至覺得這種心理大有可足利用之處,若自己得勢掌權,只憑手捏二三胡員前程,便能控御廣大胡部勢力,想想還覺得有些激動。
不過眼下,他還沒有達到能夠拿捏史思貞的勢位程度,彼此間反而還存在著競爭。眼見史思貞不想就此深談下去,便也笑笑不再多說什么,學著史思貞的模樣埋首案事。
兩名少卿都在堂上勤奮于公務,一時間倒讓鴻臚寺這閑司有了幾分政事堂掌事劇要的氣氛,也讓堂外的閑躁氛圍為之一斂。
很顯然,朝廷對于這一次吐蕃恢復通使也是頗為重視的,雖然主動爭取對話大可不必,但現在吐蕃主動的湊上來遞話,那明顯就是任人索取宰割,自然不能放過。
一場延英殿奏對持續到傍晚將近天黑,當鐘紹京返回時,便見到兩位下屬仍然端坐直堂用功,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心有了然的笑了一笑。
兩人眼見大卿歸署,忙不迭起身相迎,鐘紹京擺擺手入堂坐定,望著兩人笑語道:“事項如何,看來也已經不必多說。這是蕃國遞書副錄,你兩位先傳閱一下吧。”
說話間他將一卷文書擺在了案上,李隆基因為距離案頭更近,直接抬手將文書拿了起來然后便退回席中,史思貞見狀也只能稍作按捺,返回去等待臨淄王閱讀完畢。
手捧著文書,李隆基看得很是認真,一副對蕃國情勢深有了解又分外關心、且極具想法的模樣。一直等到史思貞不耐煩的發聲催促,他才將文書卷起遞了過去。
趁著史思貞還在埋頭了解詳情的緣故,李隆基輕咳一聲、便打算開口發表自己的看法,然而上方的大卿鐘紹京卻抬手擺了一擺,示意等到史思貞閱完再說。
“蕃奴真是無恥啊!往年桀驁叫囂時,總不聽其長訴舅甥情義,如今國失長君、國運飄搖,便又將此舊辭撿起,乞求人倫關照!”
史思貞將文書看得極快,主要是書文的內容與他的猜測也大體相符,敘舊、示弱并求和各種表示一樣不少,而且請求和親、懇請大唐公主下嫁的文辭也是極為殷切。
聽到史思貞搶先發言,李隆基也連忙說道:“今世不同往年,我國運長盛、豈可隨胡情而降遷,諸事處斷較之往年應有分別……”
“該要作何處斷,暫不需我司立策進言,眼下只說出迎接待的事務。”
鐘紹京開口打斷了正待長作議論的臨淄王,點明了眼下鴻臚寺需要負責的事務相關。
聽到鐘紹京這么說,兩名少卿臉上都露出幾分失望之色。
而李隆基心中不免更是忿忿,只覺得這位大卿真是不怎么樣,好不容易本司職內涌出一樁可稱劇要的大事,正該奮力爭取、合署上下都能有所表現,結果殿前一番奏對,只分到了迎送招待的雜使,真正事情的核心卻拱手讓人,實在是怒其不爭,怪不得拜相不久便被掃出了政事堂,實在是沒有爭取擔當大事的能力!